众人屏息。
她继续道:“一份送御史台,让清流们看看什么叫‘民力所聚’;一份贴满州府衙前,让那些高坐堂上的狗官知道,他们碗里的饭,是从哪儿来的。”
话音微顿,她抬眼望向窗外阴云欲散的天空,一字一句道:
“最后一份——让夜莺亲手交到太子东宫书房。”
堂内一片寂静。
连最老成的郑伯都不由心头一震。
这是明晃晃的挑衅,更是精准的政治博弈。
不求庇护,不走门路,反而主动将民间实情送入权力核心,逼得庙堂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:
不是他们在恩赐百姓,而是百姓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。
不是商盟依附体制,是体制早已离不开商盟。
暮色降临,谢云书卧于内室竹榻之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,唇色泛青,呼吸微弱。
寒毒反复侵蚀,已让他几乎无法起身,可当他听完石敢当的禀报后,竟挣扎着撑起半身。
“做得好。”他哑声开口,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,“让他们吵去吧。等这份《民本实录》传开,朝中衮衮诸公,有几个还能安坐席上?”
他闭上眼,指尖轻扣床沿,仿佛已在脑海中推演后续棋局。
“记住,民心如潮,一旦觉醒,便再难压制。我们现在不是在逃命……”他低语,如同梦呓,却又字字千钧,“是在改命。”
夜深人静,一道黑影悄然翻越城墙,腰间铜管微闪,如流星隐入宫阙深处。
而与此同时,在州府西街的一处小院里,数名书吏正就着油灯连夜誊抄《民本实录》。
墨迹未干,已有百姓悄悄围拢过来。
“听说了吗?咱们交的税,原来大半都没进国库……”三日后,州府衙门前的青石广场上,人潮如沸。
晨雾尚未散尽,那面丈许高的《民本实录》已高悬于旗杆之下,墨字朱批,在微光中刺目惊心。
四周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百姓,有挑担的农夫、赤脚的织妇、背柴的老妪,甚至还有几个衣着体面的乡绅,也混在人群中踮脚张望。
“三年前我家田地荒芜,官府不管不问,是晚晴商盟出种出牛,我才活到今日!”一个满脸沟壑的老汉指着册上自己名字,声音颤抖,“可朝廷说抽三成税?我一年交的粮,七成进了县丞私仓!他们还好意思来抢最后一口饭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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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说京官要查商盟名录?”旁边一妇人冷笑,“若真登记了,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这些靠信义券换盐换药的人家!到时候谁给孤寡送米?谁替孩子垫学费?官老爷们可曾管过一天?”
声浪一层层推高,如同闷雷滚过长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