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薄雾如纱,轻轻笼罩着杏花村口的官道。
十七辆牛车整齐列队,车轴压过初融的霜土,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。
每辆车顶都插着一面白底红边的旗帜,在微风中猎猎展开——中央绘着一碗升腾寒雾的梅饮,下方篆书“晚晴露”三字,笔锋遒劲,仿佛刻入人心。
苏晚晴站在主车前,指尖抚过陶坛冰凉的釉面。
她亲自将第一坛陈酿酱品放入夹层暗格,动作轻缓,像在安放某种誓言。
这坛里封存的不只是三年心血,更是她从泥泞中爬起的第一步、是无数个夜半守火发酵的坚持、是用现代农技改良出的头等风味。
“红姑。”她抬眸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这一路不只要送酱,更要立规矩。”
红姑挺直脊背,手按腰间那条红巾——纹样看似寻常云卷,实则经纬交错,藏着“信义”二字密语。
她是村里第一个敢上台算账的女人,如今要独自带队进京,肩上扛的是整个商盟的脸面。
“不准压价抢市,不准欺行霸市。”苏晚晴一字一顿,“每一站都要设试味台,听民声,记反馈。我们不是去占市场,是去换人心。”
“我记下了。”红姑重重点头,眼中已有热意涌动,“您放心,若有谁坏了规矩,我不等您发话,先把他踹下车。”
人群哄笑,气氛稍稍松动。
可苏晚晴没笑。
她知道,这条路不会平坦。
京城权贵环伺,地方豪强盘踞,一个乡野女子带出来的队伍,光靠一腔热血撑不了多久。
就在这时,谢云书悄然现身于车队侧后方。
他依旧穿着素色中衣,身形清瘦得几乎被晨雾吞噬,唯有那双眼睛,深如寒潭,映着天光与杀机。
三名镖师低眉肃立在他面前,皆是沉默寡言之人,行走间步伐一致,呼吸均匀,分明不是普通护院。
他们是谢家最后的死士,曾在血雨腥风中护主突围,如今化身为商队护卫,只为掩护一场更大的布局。
谢云书摊开一幅羊皮地图,指尖落在“幽州南三十里驿”处,画下一道鲜红标记。
“胡骑若南下,必取此道截粮。”他声音极轻,却字字如钉,“你们护送至沧州即折返。断柳渡会有接应,信号为三响竹哨,两长一短。”
三人齐声应诺,其中一人低声问:“若遇官查?”
谢云书唇角微扬,笑意却不达眼底:“赔笑,退让,装懦弱。但记住每一个索贿官员的姓名、服饰、佩刀样式……甚至他靴子上的补丁颜色。”他顿了顿,眸光冷冽,“这些人,迟早要一笔一笔,连本带利地算。”
风掠过林梢,吹动他的衣袂,也吹散了最后一缕雾气。
阳光终于刺破云层,洒在车队之上,像是为这场远征加冕。
另一边,兰姑提着一个小布包匆匆赶来。
她昨夜通宵未眠,赶制出《乡宴五音谱》——将酸苦甘辛咸五味对应羽徵宫商角五音,编成五段简曲,短而有韵,易学易传。
“将来每开一分号,便奏一曲。”她将首卷郑重交予红姑,“让百姓知道,他们的味道也有雅乐相配。”
红姑翻看乐谱,眉头微蹙:“若是官府刁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