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他不懂。
如今懂了。
“原来我们……一直吃的是忠臣的骨。”老人瘫坐于地,泪流满面,口中反复呢喃,像是一句忏悔,又像一句诅咒。
与此同时,柳二妹也悄悄挤进人群,塞给苏晚晴一张薄纸拓片。
“冯公公初七焚档,我趁乱拓下的。”她声音压得极低,“你看这印——玄圭监印,在角落里。内容写着:‘令各地贡坊统一使用赤曲霉做旧文书,务使年岁难辨’。”
苏晚晴瞳孔骤缩。
她终于明白,为何那些伪造账册的霉斑如此“自然”。
不是他们怕她造假,而是他们早已建立了一整套系统性造假机制——用特定菌种批量处理文书,让岁月成为谎言的帮凶!
她抬头望向天空,晨曦初露,霞光刺破云层。
可真正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酝酿。
她转身走向主缸,将新显影的残卷高高举起。
“诸位可见这三条路?”她声音陡然拔高,“它们不运粮,不送布,只运铁甲与白银!北境十年无灾?荒谬!边军三年未饷?可笑!你们以为饿死的是百姓?不,饿死的是大周的脊梁!”
人群沸腾了。
怒吼声如潮水般席卷京城。
而在这喧嚣之中,墙角那道身影始终静默。
谢云书靠在斑驳土墙边,脸色惨白如纸,额角渗出冷汗。
这几日,他暗中以独门呼吸法调控酒醅中菌群活性,借天地节律引导发酵进程,实则早已透支经脉。
此刻,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着,唇色发青,像是随时会断线的人偶。
但他仍睁着眼,盯着苏晚晴的背影。
看着她站在光里,举着真相,像一柄刺破长夜的利剑。
忽然,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。
他缓缓闭上眼,意识沉入黑暗。
就在混沌边缘,他听见她清冷的声音,一字一句读出账册上的名字——
那是一个本该死去多年的名字。
也是他蛰伏半生,誓要亲手清算的名字。
他的睫毛颤了颤,喉结微微滚动,仿佛想说什么。
小主,
但终究没有出声。
谢云书倒下的那一刻,没有人听见他唇间滑出的低语。
只有苏晚晴,在万众喧腾中猛然一怔。
“第六层……要用眼泪泡过的麦曲。”
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枯竹,却如惊雷炸在她心口。
她猛地回头——谢云书已蜷缩在墙角,气息微弱,唇色泛青,仿佛随时会断了最后一丝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