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6章 酒缸底下压着半朝江山

那时他不懂。

如今懂了。

“原来我们……一直吃的是忠臣的骨。”老人瘫坐于地,泪流满面,口中反复呢喃,像是一句忏悔,又像一句诅咒。

与此同时,柳二妹也悄悄挤进人群,塞给苏晚晴一张薄纸拓片。

“冯公公初七焚档,我趁乱拓下的。”她声音压得极低,“你看这印——玄圭监印,在角落里。内容写着:‘令各地贡坊统一使用赤曲霉做旧文书,务使年岁难辨’。”

苏晚晴瞳孔骤缩。

她终于明白,为何那些伪造账册的霉斑如此“自然”。

不是他们怕她造假,而是他们早已建立了一整套系统性造假机制——用特定菌种批量处理文书,让岁月成为谎言的帮凶!

她抬头望向天空,晨曦初露,霞光刺破云层。

可真正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酝酿。

她转身走向主缸,将新显影的残卷高高举起。

“诸位可见这三条路?”她声音陡然拔高,“它们不运粮,不送布,只运铁甲与白银!北境十年无灾?荒谬!边军三年未饷?可笑!你们以为饿死的是百姓?不,饿死的是大周的脊梁!”

人群沸腾了。

怒吼声如潮水般席卷京城。

而在这喧嚣之中,墙角那道身影始终静默。

谢云书靠在斑驳土墙边,脸色惨白如纸,额角渗出冷汗。

这几日,他暗中以独门呼吸法调控酒醅中菌群活性,借天地节律引导发酵进程,实则早已透支经脉。

此刻,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着,唇色发青,像是随时会断线的人偶。

但他仍睁着眼,盯着苏晚晴的背影。

看着她站在光里,举着真相,像一柄刺破长夜的利剑。

忽然,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。

他缓缓闭上眼,意识沉入黑暗。

就在混沌边缘,他听见她清冷的声音,一字一句读出账册上的名字——

那是一个本该死去多年的名字。

也是他蛰伏半生,誓要亲手清算的名字。

他的睫毛颤了颤,喉结微微滚动,仿佛想说什么。

小主,

但终究没有出声。

谢云书倒下的那一刻,没有人听见他唇间滑出的低语。

只有苏晚晴,在万众喧腾中猛然一怔。

“第六层……要用眼泪泡过的麦曲。”

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枯竹,却如惊雷炸在她心口。

她猛地回头——谢云书已蜷缩在墙角,气息微弱,唇色泛青,仿佛随时会断了最后一丝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