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破晓,皇城九重门次第洞开。
杏花村外黄土道上,一骑快马踏碎晨雾,玄甲染霜,旌旗未展已惊起林间宿鸟。
马蹄声戛然而止,钦差翻身下马,手中圣旨金线翻飞,声音洪亮如钟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谢云书忠烈可嘉,守北舆十载不降,护粮道千里无失,特封忠毅侯,赐婚长乐公主,即日进京受封,承袭北舆节度使之职!”
院中鸡鸣正响,炊烟袅袅。
苏晚晴站在门槛上,一身粗布蓝裙,袖口还沾着昨夜酿酒的米浆。
她接过圣旨,指尖轻抚那烫金印玺,唇角缓缓扬起,不是笑,是刀锋出鞘前的冷意。
“他谢家守的是天下粮仓,不是皇帝的脸面。”
话音落,只听“嗤啦”一声——圣旨被她当众撕成两半,纸屑纷扬,如雪坠地。
身后柴门轻响,谢云书缓步而出,脸上无悲无喜,只披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,腰间挂着那枚从灰烬中铸出的灰钥。
他望着满地碎纸,低声道:“你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。”
“当然。”苏晚晴将残破的圣旨扔进灶膛,火焰腾起,映红她眸底的决然,“封侯赐婚?不过是想用一场热闹婚礼,把十年血债烧成喜庆烟火。他们要的是顺臣,不是真相。”
谢云书沉默片刻,忽然抬手解下发带,乌发垂落肩头。
他转身走进屋内,再出来时,已换上一身粗麻孝服,背上赫然负着一块漆黑灵牌,上书“亡兄谢云章之位”。
“你要穿孝进京?”钦差脸色大变,“今日可是吉日!公主亲迎,百官列道,岂容你如此悖礼?”
“礼?”谢云书抬头,目光如冰刃划过对方脸庞,“我兄长死于边关雪夜,尸骨未归,魂魄未安。未安兄魂,何谈荣禄?”
语毕,他不再多言,迈步便行。
苏晚晴紧随其后,手中提一只竹箱,里面装的不是嫁妆,而是整整十年间谢氏赈灾的账册、水利图录、屯田名册。
每一页都用油布包裹,字迹斑驳却清晰可见——那是无数饥民活下来的凭证,是比圣旨更重的民心碑文。
一路北上,风沙扑面。
楚云飞率商队断后,燕北辰带老兵暗伏沿途,陶五郎藏身货箱之中,怀里揣着能打开皇陵密道的灰模钥匙。
这不是赴宴,是一场逆流而上的讨伐。
入京当日,朝阳初升。
朱雀大街两侧人山人海,红毯铺道,鼓乐喧天。
文武百官立于道旁,严松年执象牙笏板立于午门前,眉头紧锁:“这谢云书竟敢穿孝服入朝?成何体统!”
话音未落,只见远处尘烟滚滚,一人徒步而来,麻衣素服,背负灵牌,脚步沉稳如山移。
身后仅跟一女子,青裙布履,神色凛然,手中捧卷似有千钧。
“那是……谢家那位‘病弱媳妇’?”有人低声惊呼。
“听说她靠种红薯养活一村人,后来酿出‘醉江南’卖到塞外,富可敌国……如今竟敢直闯皇城?”
百姓议论纷纷,而谢云书一步步踏上玉阶,直至午门中央,停步不前。
就在此时,鸾驾自宫门驶出,珠帘轻掀,长乐公主盛装而出,凤冠霞帔,笑意温婉:“忠毅侯不必拘礼,合卺礼已备,今夜便可入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