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和五年冬,邢州,昭义军节度使府。
凛冽的北风卷过庭院,发出呜呜的声响,一如堂内此刻凝重的气氛。孟方立面沉如水,端坐于虎皮大椅上,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。他面前的书案上,摊着来自潞州的两份急报:一份是弟弟孟迁控诉黑山军跋扈、请求速发大兵剿贼的请援书;另一份,则是老将孙礼措辞谨慎、但内容更为惊心的密报——详述了河东使者王缄与黑山军将领“暗通款曲”、疑似交接信物的亲眼所见。
“黑山军……李铁崖……”孟方立的声音低沉,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好一个潞南团练副使!本帅给他名分,是望其能为我看守南门,他倒好,先灭‘一阵风’,再收‘过江星’,如今竟敢私通河东!这是要在我昭义军的心窝子里,再立一个河东节度使吗!”
下首的心腹幕僚郭韬,眉头紧锁,小心翼翼地道:“节帅息怒。孙将军所报,乃亲眼所见,人证‘物证’俱在,李铁崖勾结河东,其心叵测,已毋庸置疑。然……眼下即将入深冬,天寒地冻,粮草转运艰难,此时出兵,恐非良机。且北面李克用虎视眈眈,我军主力不宜久离邢洺前线啊。”
“良机?”孟方立猛地一拍书案,霍然起身,“还要等到何时?等到那李铁崖彻底消化了潞南,与李克用里应外合,断我后路吗?!冬日不宜用兵,他李铁崖就能安生过冬了?他那些新附的乌合之众,就能一夜之间变成百战精兵了?”
他走到巨大的潞泽邢洺地图前,手指狠狠点在上党、野狼山一带:“你看!潞州南部险要,已尽入其手!向北可威胁潞州腹地,向东可窥视泽州,向西……若让其成了气候,与河东连通,我昭义军将被拦腰斩断!届时,北有李克用,南有李铁崖,你我皆成瓮中之鳖!”
郭韬被孟方立的怒气所慑,连忙躬身:“节帅明鉴,是属下思虑不周。然则,兵力调配……”
孟方立深吸一口气,强压怒火,眼中寒光闪烁:“本帅岂不知北线重要?然疥癣之疾,久则成心腹大患!李铁崖羽翼未丰,正是一举剿灭之时!绝不能容其坐大!”
他转过身,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:“传本帅钧令!”
“一、着令潞州团练使孟迁,加紧整训已募新军,囤积粮草军械,严密监控黑山军动向。今冬,务必完成战前准备!来年开春,冰雪消融之日,便是进兵之时!”
“二、密令洺州防御使李瑭,秘密抽调麾下精锐步骑三千人,分批秘密南调,于年底前抵达潞州以北待命,归孙礼节制。行动务必隐秘,绝不可惊动北线!”
“三、着昭义军马步都指挥使、潞州行营都部署孙礼,为此次南征主将!总揽征剿黑山军事务!开春后,合孙礼本部两千、李瑭所派三千、并孟迁新练之军,总兵力近万,给本帅荡平黑山军,擒斩李铁崖!”
“四、着潞州刺史崔弘裕,统筹粮饷转运,保障大军供给,若有延误,军法从事!”
“五、密谕泽州方面,严密监视边境,若黑山军残部东窜,务必阻截;同时,谨防河东趁机生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