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道入口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，深不见底，涌出的阴冷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，瞬间冲散了土坯房内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。巴图没有丝毫犹豫，魁梧的身躯率先钻入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，瞬间被黑暗吞没。

顾青囊搀扶着几乎脱力的陈七童，紧随其后。陈七童在踏入黑暗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——地上三具姿态各异的尸体，碎裂的木门，以及那间短暂庇护过他、此刻却充满死亡气息的破败药铺。北疆的第一站，以如此血腥仓促的方式戛然而止。

密道内并非想象中那般狭窄逼仄，反而颇为开阔，足以让巴图这样的壮汉挺直腰板行走。脚下是夯实过的泥土，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岩壁，上面凝结着湿滑的水珠和白色的硝垢。空气凝滞不动，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寒和岁月沉淀下的腐朽气息。

巴图从怀中摸出一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、如同兽牙般的骨头，充当照明。惨白的光芒仅能照亮前方数步的距离，更深处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，仿佛没有尽头。三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封闭的空间内被放大，回荡着，更添几分压抑。

陈七童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顾青囊身上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，虚浮无力。冰晶魂灯虽已稳固，但方才强行引动寂灭意韵、施展“冰魄噬魂”的消耗实在太大，几乎榨干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所有魂力。此刻那粒灯晶如同耗尽能量的核心，光芒黯淡到了极致，仅仅维持着最基本的意识清醒和不至于灯灭。腰部核心处，那被暂时安抚下去的寂灭本源，也因为这番折腾而再次传来隐隐的悸动，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，提醒着他体内潜藏的巨大危机。

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。

他不再言语，收敛所有杂念，全力运转《幽魂养灯篇》。功法在体内艰难地推动着，如同生锈的齿轮。冰晶魂灯微微震颤，试图从这地底深处稀薄的、驳杂的阴属性能量中汲取养分，但效果微乎其微。此地的能量过于沉寂和混乱，远不如北疆地表那凛冽纯粹的寒意来得有效。

顾青囊一边搀扶着他前行，一边也在默默调息，脸色依旧疲惫。方才瞬间制住那影子女，看似轻松，实则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和力量。巴图则走在最前，沉默得像一块石头，只有那紧握骨刀、肌肉紧绷的背影，显露出他内心的警惕。

这条密道显然并非天然形成，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粗糙的刻画，描绘着狩猎、祭祀等场景，风格粗犷古老，带着浓郁的北疆部落色彩。巴图对这里极为熟悉，在几个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，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。

“这密道……通往哪里？”陈七童声音虚弱地问道。

“城外，乱石涧。”巴图头也不回，瓮声回答，“穿过乱石涧，就是真正的北疆荒原。狼部落的杂种们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里。”

他的语气带着对狼部落毫不掩饰的厌恶，但陈七童注意到，他在提到“荒原”时，那粗犷的声音里，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凝重。

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，或许是一个时辰，或许更久。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，并非巴图手中兽骨的光芒，而是来自外界的天光。同时，一股更加凛冽、带着沙土和枯草气息的寒风，从前方灌入，吹散了地底的沉闷。

出口到了。

那是一个隐蔽在巨大岩石裂缝后的洞口，被茂密的枯黄藤蔓和积雪覆盖。巴图拨开藤蔓，率先钻了出去。顾青囊搀扶着陈七童，也紧随其后。

刺目的天光让陈七童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。待视线适应后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微微一震。

他们已然身处黑石城之外。身后是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匍匐的城池轮廓，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遥远而压抑。而身前，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、荒凉到令人心悸的天地。

这就是北疆荒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