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退,手里的毛巾攥得更紧,指节泛白。我忽然“听”到了什么——不是声音,是感觉。他心跳很快,呼吸短促,肩背绷着,像随时准备承受一击。可最深处的情绪,却是一片湿漉漉的依赖,像藤蔓缠住石缝,死死不放。

我愣住。

这不是读心,也不是猜测。我分明站在两米外,却清楚“看”到了他的情绪:怕我转身就走,怕我再也不出现,怕昨夜那句“明天开始喂马”只是施舍。

这不对劲。

我后退一步,闭眼凝神。感知如网铺开,十步之内,风吹草动皆在掌控——这是杀手本能。可现在,这张网里多了一条线,直直连向他。他的焦虑、他的期待、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欢喜,全都清晰浮现。

是那道纹在起作用。

我睁眼,冷冷盯着他:“别跟着我。”

他低下头,“我知道……可我怕走丢。”

“你可以走。”

“但我不能。”他抬头,眼神很轻,却钉在我身上,“你若不见了,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。”

我没再说话,转身往三号栏走。他没动,也没追。可我知道,他还在那里,站着,看着,等我回头。

我没回头。

一整天,我都刻意避开他。巡栏、清粪、喂料,动作比平时更快更狠,想用体力压下心口那股躁动。可无论我走多远,只要他情绪波动,那股热流就会顺着纹路窜上来。

中午吃饭时,他端着碗站在我三步外,没靠近,也没离开。我吃饭,他就在旁边低头扒饭,一口一口,吃得极慢。我放下碗,他立刻把两个碗收走,去水槽边洗。

傍晚,我照例在棚子后练气。

刚闭眼,就察觉他来了。脚步很轻,停在五步外,没再往前。我感知扩散,他的情绪又变了——不再是单纯的害怕或讨好,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守候。

过了片刻,他轻轻放下什么,转身走开。

我睁眼,石台上多了一碗糖水,碗边还冒着热气。

我没动。

风吹过来,糖水表面荡开一圈涟漪。我盯着那涟漪,忽然“看”到了他心底最深的地方——一片漆黑的屋子,门从外面锁死,灯灭了,有人在哭,很小声,像是怕吵到别人。他蜷在角落,手抓着门缝,指甲都翻了,可没人开门。

那一瞬,心口剧热。

往生纹猛地灼烧起来,像被火燎过。一股清流从纹中涌出,顺经脉游走全身,所过之处,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冲刷殆尽。不是我的业障,是她的——许贝贝的。那些因卑微爱恋而积下的怨、悔、执,像尘埃被风吹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