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青石镇政府大院里的气氛,从暗流涌动的躁动,转为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消息是上午九点多传来的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,没有溅起水花,却让水下的一切都为之震颤。
县看守所出事了。
王斌,前镇长王建国的宝贝儿子,在监室里跟人起了“口角”,被同监的犯人打断了一条腿。
最初,消息还只是在几个核心办公室里小范围流传,但这种事情根本捂不住。没到一个小时,整个大院里几乎人尽皆知。人们的脸上都努力维持着平静,可那交换的眼神里,却写满了惊涛骇浪。
“听说了吗?腿,断了!听说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!”
“谁干的?这么狠?”
“一个叫张彪的悍匪,本来就是个亡命徒。说是王斌那衙内脾气犯了,不知道怎么就惹毛了人家。”
“活该!报应!在外面作威作福惯了,以为号子里也是他家开的?”
议论声压得极低,像蚊子哼哼,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子幸灾乐祸,却怎么也掩饰不住。然而,在幸灾乐祸的表层之下,更深处,是一股子从脊梁骨里冒出来的寒气。
太巧了。
前脚陈默刚被新来的刘镇长“敲打”,让他对王家的事“高抬贵手”,后脚王斌就在看守所里出了“意外”。
这世上,哪有这么多巧合?
所有人的目光,都有意无意地,飘向那间角落里的办公室。那扇门关着,却像一只洪荒巨兽的眼睛,沉默地注视着整个院子。他们再看陈默时,眼神里已经不只是敬畏,而是掺杂了浓得化不开的恐惧。
这个年轻人,不光能掀桌子,他还能在千里之外,要人半条命。
办公室内,陈默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王姐送来的那盆吊兰的叶片。窗外的窃窃私语,他听得一清二楚。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平静得像一汪古井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当消息传来的那一刻,他内心深处涌起的是何等酣畅淋漓的快意。那是一种复仇的甜美,一种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掌控感。
他擦得很认真,仿佛那不是一盆植物,而是一件艺术品。
账本上,王斌对他的仇怨值,在昨天夜里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:【王斌,对您仇怨值:(断腿之恨,不共戴天)】。
很好。陈默的嘴角,在无人看见的角度,微微上扬。
他不怕仇恨,仇恨对他而言,只是账本上的数字,是未来可以动用的燃料。他要的,就是这种深入骨髓、永世难消的恨。只有这样,这场清算,才算够本。
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,声音轻微而急促,透着一股子紧张。
“请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