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,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,像猫的尾巴轻轻扫过耳廓。
“金陵市,‘龙哥’……呵,陈大主任,你这可真是会挑骨头。这块骨头,又硬又臭,硌牙得很。”
“我只要结果。”陈默的声音没有波澜,像一块投入深海的石头,连一丝回音都没有。
“行啊。”夜莺轻笑一声,“看在你还是我大客户的份上。老规矩,资料的价值,我说了算。不过,友情提示一句,查他的代价,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。”
“钱不是问题。”
“我说的不是钱。”夜莺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,但只是一瞬,又恢复了那玩味的调子,“行了,等我消息吧。”
电话挂断。
陈默收起手机,转身,朝着来时的路走去。身后的盘龙山庄,在愈发深沉的暮色中,像一头匍匐的巨兽,建筑的轮廓渐渐模糊,只有那些刺眼的金碧辉煌,还在顽固地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。
刘虎和他手下们的嘲笑声,已经被晚风吹散。
陈默的步伐不紧不慢,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。他没有回头,但那座堡垒的每一个细节,都已刻印在他的脑海里。三百一十五个摄像头,分部在围墙内外,其中有二十七个是带夜视功能的高清球机。巡逻的保安,两个小时一个班次,每队四人两犬,交叉巡逻,几乎没有死角。
这是一座私人监狱。
他没有直接走向公交车站,而是在一个岔路口,拐进了一条通往山脚下村庄的土路。
路很窄,两旁是半人高的荒草。村子不大,几十户人家的样子,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静,甚至有些死寂。几缕炊烟从低矮的屋顶升起,却很快就被风吹散,融进灰蒙蒙的天空里。
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墙,陈默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还有一个女人低低的啜泣。他脚步未停,但眼角的余光,瞥见院门旁,一只用来装农具的破筐里,扔着一根断裂的拐杖。
账本在他脑海中无声地浮现出一行小字:【王二狗,仇怨值:2000(断腿之仇)。仇怨来源:因索要水库污染赔偿,被刘虎带人打断右腿。】
他继续往前走。
村口,一棵老槐树下,几个老人蹲在地上,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,一言不发。看到陈默这个陌生人走近,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,然后,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,仿佛他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。
恐惧,像一层无形的薄膜,笼罩着整个村庄。
陈默穿过村子,绕了一个大圈,重新回到了通往镇上的公路上。天色已经完全黑了。他拦下了一辆路过的三轮摩托车,颠簸了二十多分钟,才到了盘龙镇的镇中心。
镇子不大,只有一条主街。街道尽头,一栋三层小楼的楼顶上,一枚褪了色的警徽在昏暗的路灯下,勉强能看清轮廓。
盘龙镇派出所。
陈默付了车钱,整理了一下衣领,径直走了进去。
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泡面的味道扑面而来。一楼的接警大厅里,灯光昏暗,墙壁上贴着的“为人民服务”几个红色大字,在常年烟熏火燎下,已经变成了暗沉的褐色。
一个穿着制服,但只扣了最下面一颗扣子,露出里面灰色毛衣的年轻警察,正歪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。屏幕上,正播放着一部热闹的古装喜剧,不时传来一阵阵夸张的罐头笑声。
听到脚步声,他连头都没抬,只是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:“干嘛的?”
“警察同志,我报警。”陈默开口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。
那年轻警察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,扫了他一眼,目光里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:“报什么警?丢东西了还是打架了?”
“我刚才在盘龙水库附近,被人威胁了。”
“威胁?”年轻警察嗤笑一声,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“怎么威胁你了?骂你了还是瞪你了?现在的人,真是越来越矫情。”
“他们拦了我的车,四个人,手里拿着棍子,让我滚,不然就打断我的腿。”陈默平静地陈述,只是将自己的遭遇,稍微“加工”了一下,让它听起来更符合报警的标准。
“哦?”年轻警察的兴趣似乎多了一点,他暂停了电视剧,坐直了些,“车牌号记下了吗?人长什么样?”
“车没有牌照,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。为首的是个光头,脸上有道刀疤。”
听到“光头刀疤”这几个字,年轻警察的脸上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。他重新打量起陈默,那眼神,不再是单纯的不耐烦,而是多了一丝审视和警惕。
“你不是本地人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