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,静静地躺在掉漆的办公桌上,仿佛一个凭空出现的黑洞,要将这间屋里唯一的光源都吸进去。
卡片上没有任何纹路,没有任何标识,却透着一股比桌上所有罪证加起来都更神秘、更危险的气息。
林建城刚刚从地上站起,身体里那股滔天的怒火尚未找到出口,就被这张卡片引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。他的目光从卡片上移开,死死地盯着陈默,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的陌生人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。
“一把钥匙。”陈默的回答简单而直接,“一把能绕开所有看门狗,直接把证据送到主人手里的钥匙。”
林建城皱起了眉,他没有完全听懂,但他捕捉到了关键词。
“周正龙在省委大院经营了二十年,从门卫到总机,从食堂大师傅到机要秘书,哪里是他的眼线,哪里又是他的人,你分得清吗?”陈末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,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,“你现在拿着这些东西,从这个门走出去,我保证,不出十分钟,周正龙就会收到消息。你信不信,你的车开不到省委大院,就会因为‘刹车失灵’冲进护城河?”
林建城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他信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正龙在政法系统那水泼不进的控制力。他刚才下令合围龙傲天的住所,调动的是他最核心的嫡系,而且只敢围,不敢攻,就是怕打草惊蛇。至于省委大院,那更是周正龙的主场。自己带着这些东西,想通过正常程序上报,无异于抱着炸药去敲军火库的门。
“这张卡,”陈默的手指在黑色卡片上轻轻一点,“能为我们找到一条绝对安全的、物理隔绝的通道。让我们直接见到我们该见的人,说我们该说的话。”
“什么人?”林建城问。
“省委书记,或者,中央巡视组的组长。”陈默回答。
林建城沉默了。他的内心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。他一辈子都在规则内行事,纪律和程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仰。而现在,这个年轻人却要他借助一个来历不明的、游离于体制之外的“地下工具”,去执行一项最神圣的使命。
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。
“我凭什么信它?或者说,凭什么信你?”林建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他看着陈默,这个年轻人从出现开始,就一直笼罩在迷雾之中。他仿佛什么都知道,什么都能办到,这种无所不能,本身就令人不安。
陈默没有回答,只是把卡片推到林建城面前。
“您不用信我,您只需要做一个选择。”陈默看着他的眼睛,“是选择万分之一的机会,走一条您不知道通往何方的密道;还是选择走那条您熟悉得不能再熟,但终点已经确定是悬崖的阳关道?”
他顿了顿,补充了一句:“林书记,这盘棋,从我们坐在这里开始,您就已经不在棋盘上了。您现在是执刀人,您要考虑的,不是这把刀的来历,而是从哪里下刀,才能一刀致命。”
执刀人……
林建城的身躯微微一震。
是啊,他现在不是棋子,也不是棋手,他是刽子手。一个即将要对这个腐烂的系统,执行凌迟处死的刽子手。
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所有的犹豫和挣扎,在这一刻尽数褪去,只剩下一种如钢铁般坚硬的决然。他不再去看那张卡片,而是重新拿起了桌上那部加密电话。
这一次,他没有拨给自己的下属。他按下一个他只在省委核心会议上,才见过一次的号码。
电话接通了,里面传来一个沉稳、威严,但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。是省委书记的秘书。
“我是林建城。”林建城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千钧,“我有涉及我省根本安危的重大紧急事项,必须立刻、当面向张书记本人汇报。现在,立刻,马上!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,秘书显然被林建城这前所未有的语气镇住了。
“林书记,张书记已经休息了,您看……”
“没有‘你看’!”林建城直接打断了他,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如果因为你的延误,导致江东省的天塌下来,这个责任,你担不起,我也担不起!”
“你告诉张书记,就四个字——周、龙、同、体。”
电话那头的呼吸声,瞬间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