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里,刚刚被“点石成金”计划点燃的狂热气氛,被周毅带回来的消息瞬间浇熄。
“港岛宏芯集团。”
这六个字,像六块冰,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
钱理群刚刚在白板上画出的那棵枝繁叶茂的产业大树,此刻看起来像一幅脆弱的素描,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。他脸上的红光褪去,捏着记号笔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,嘴里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,品出了满嘴的苦涩。
宏芯,宏大的芯片。这名字本身,就是一份野心勃勃的宣言。
林晚飞速敲击平板的手指停了下来。她刚刚构建出的完美项目时间表,第一步就遭遇了“此路不通”的红色警示。一个强大的、未知的竞争对手,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猛虎,在她规划好的狩猎路线上,提前亮出了獠牙。
方哲脸上的兴奋变成了掩饰不住的忧虑。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“港岛资本”这四个字的分量。他们嗅觉灵敏,出手狠辣,而且拥有他们这些体制内干部难以企及的灵活性和国际资源。
“粤港两地牌的埃尔法……”周毅的声音很沉,补充着细节,“车上下来三个人,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,衣着考究,气度不凡。他们在高老工程师家里,待了整整一个下午。”
整个下午。
这四个字,比一百句威胁更有分量。那意味着双方不是简单的寒暄,而是进行了一场深入的、实质性的谈判。
会议室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陈默没有说话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毅,似乎在等待更多信息。他的脑海里,社稷沙盘正在高速运转。代表着“高振邦”的那个金色节点旁,凭空出现了一个猩红色的、带着侵略性的光团,光团上赫然标注着“港岛宏芯集团”。这股红光正不断地试探、包裹着那个金色的节点,试图将其吞噬、同化。
“我让人查了宏芯集团的背景。”周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,这是他多年刑侦生涯养成的习惯,“港岛注册,但实际控股方是一家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科技基金。这家基金的背后,有华尔街的影子。宏芯集团最近两年,在东南亚和国内,疯狂收购有潜力的半导体相关企业和技术专利。他们的目标很明确,就是要整合一条独立于西方封锁之外的芯片产业链。”
钱理群倒吸一口凉气:“这是国家队级别的对手,只不过披着资本的外衣。”
“他们出价多少?”陈默终于开口,声音依旧平静。
周毅摇了摇头:“不清楚。但可以肯定,绝对是一个高老工程师无法拒绝的数字。除了钱,他们很可能还许诺了顶级的实验室、研发团队,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将他的技术发扬光大的机会。”
这才是最致命的。对于高振邦这样的老一辈科学家,钱或许只是数字,但让自己被埋没的心血重见天日,那种诱惑,无人能挡。
“来晚一步……”方哲叹了口气,语气中满是懊恼,“我们要是能早一天……”
“不晚。”
陈默打断了他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。
“商场上的竞争,不是百米赛跑,谁先起跑谁就赢。”陈蒙的指尖,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规律的轻响,“它更像一场马拉松,比的是耐力,是策略,是谁能更懂对手,也更懂自己人。”
他看向周毅:“老周,你的任务不变。我还是要你亲自去一趟。但目的要改一改。”
“怎么改?”周毅问道。
“不去谈项目,不去谈合作,甚至不要提钱。”陈默的目光变得深邃,“你去,只做一件事——听他说话。听他聊聊宏芯集团的人,聊聊他们开出的条件,聊聊他自己的顾虑和担忧。我需要知道,在高老工程师的心里,那杆秤的秤砣,到底偏向了哪里。记住,你不是去谈判的,你是去当一个晚辈,一个倾听者。”
周毅的眼睛亮了。他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。宏芯集团给的是商业报价,而陈默要做的,是人情投资。在对方用重金猛攻的时候,陈默却选择了一条最柔软,也可能最坚固的路径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周毅点头,转身再次向外走去,这一次,他的脚步里没有了凝重,多了一分沉稳的力道。
“林晚,”陈默转向她,“宏芯集团的资料,老周查到的是骨架,我需要你填上血肉。他们的组织架构,核心人物,过往的投资案例,成功和失败的,我全都要。我要知道,他们的铠甲下面,哪里是软肋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林晚立刻投入工作,平板电脑上,一个关于“宏芯集团”的深度分析文档被迅速建立起来。
“方哲,”陈默看向方哲,“省科技厅那边,专利的事,照常去办。但要换个说法,就说我们凤凰市准备搞一个‘科技历史陈列馆’,需要梳理一下本市历史上的重大科技成果。姿态放低,只看不拿。”
方哲一愣,随即恍然。这是在麻痹对手。如果宏芯集团真的和高振邦达成了协议,他们下一步必然是锁定那份专利。如果发现陈默这边也在行动,只会让他们加快速度。而“搞陈列馆”这个理由,听起来人畜无害,充满了形式主义的官僚味道,恰恰是最好的掩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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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高,实在是高!”方哲由衷地赞叹了一句,立刻领命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