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德的眼中,最后一丝光亮,熄灭了。他不再犹豫,猛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那支狼毫笔。
因为用力过猛,他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将那本崭新的账册,拖到自己面前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将笔尖,饱饱地蘸满了墨。
他要开始写了。
写下第一个名字,第一桩罪。
从此,世上再无太平公主的冯总管,只有陆长史座下的一条狗。
笔尖悬在纸上,一滴浓黑的墨汁,因为他手抖得太厉害,从笔锋滴落,在雪白的宣纸上,晕开一团丑陋的墨渍。
就像他此刻的人生。
就在他的笔尖,即将落下,写出第一个字的时候——
“冯德。”
一道清脆,却冰冷如霜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从主厅门口传来。
“你在写什么?”
冯德浑身剧震,手中的笔,“啪嗒”一声,掉在了桌上,墨汁溅得到处都是。
他僵硬地,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去。
只见门口,太平公主一身华贵的牡丹宫装,俏生生地站在那里。她的脸上,没有了昨日的愤怒与咆哮,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那双美丽的凤目,越过跪在地上的孙管事,越过瘫软在椅子上的冯德,最终,落在了主位之上,那个从始至终,连坐姿都没有变过的陆羽身上。
她的目光,扫过桌上的两本账册。一本旧,一本新。
然后,她笑了。
那笑容,凄美而决绝,像一朵在寒冬里,骤然盛开的血色蔷薇。
“陆长史,你真是……好手段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