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御史眉头一皱,正要下令用刑。陆羽却抬手拦住了他。
“张御史,稍安勿躁。”陆羽站起身,缓缓踱到陈思齐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声音依旧平静。
“陈学士,您知道吗?就在半个时辰前,下官奉命去您府上取证。您的夫人,是个很温婉的妇人,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哭着问我,您什么时候能回家。您的孙儿,才七岁,虎头虎脑的,还抓着我的衣角,说等爷爷回来,要听爷爷讲《汉书》的故事。”
陈思齐紧闭的双眼,猛地颤动了一下。
陆羽仿佛没看见,继续说道:“您是士林名宿,一辈子清誉,看得比性命还重。如今,您为了某些人,把自己变成了阶下囚。您觉得,您所效忠的那些人,此刻是在为您奔走呼号,还是在庆幸,幸好只有您一个人被抓了?”
“您别说话!”陈思齐猛地睁开眼,厉声喝道,但声音里,却已满是慌乱。
“好,我不说。”陆羽点了点头,话锋一转,“那我们聊聊您的罪名。篡改军机要务,按大唐律,当斩。若是查实与外敌勾结,意图谋反,当诛三族。”
“我没有谋反!”陈思齐激动地反驳。
“您说没有,可证据呢?”陆羽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,“您伪造的那份文书,将神机弩的射程,从三百步,改成了三百五十步。这多出来的五十步,足以让安西都护府在制定防务时,出现致命的误判。若突厥人恰好利用这个情报,长驱直入,这个责任,谁来负?是您,还是您背后的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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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俯下身,凑到陈思齐耳边,声音轻得如同鬼魅:
“陈学士,您是个聪明人。您想做忠臣,名留青史。可您想过没有,一旦您被定为叛国之贼,您这一辈子的学问,您那些引以为傲的着作,都会被付之一炬。您的家人,会因您而蒙羞。您的孙儿,将来要顶着一个‘叛贼之孙’的名头,在世人的白眼中过一辈子。他再也听不到您讲《汉书》了,因为史书上,会用最肮脏的词汇,来记录您的名字。”
“您所做的一切,值得吗?”
这一字一句,如同一柄柄重锤,狠狠地砸在陈思祝的心防上。他不是不怕死,他怕的是身败名裂,怕的是遗臭万年。
他引以为傲的风骨,在陆羽这诛心之言面前,寸寸碎裂。
“哇”的一声,陈思齐再也撑不住,趴在地上,嚎啕大哭,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“我说……我全都说……”
一旁的张御史,看得目瞪口呆。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用过的手段不计其数,却从未见过如此攻心之术。不动一根手指,不带一个脏字,就将一个铁了心求死的老顽固,彻底击溃。
他再看向陆羽时,眼神中,除了探究,更多了一分深深的忌惮。
半个时辰后,一份沾着泪痕的供状,摆在了陆羽和张御史的面前。
陈思齐招了。
指使他的,并非某个朝中大员,而是一个叫赵文景的国子监司业。此人,曾是废太子李贤东宫的旧属,一名洗马。
据陈思齐交代,赵文景联络了一批对天后临朝心怀不满、又感念废太子旧恩的文官和宗室子弟,时常以诗会为名,暗中聚会,言谈间,无不是对“武氏乱政”的愤慨和对“李氏正朔”的担忧。
他们认为,陆羽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鹰犬,是武氏安插在朝堂上的一把尖刀。扳倒了陆羽,就等于斩断了武则天的一条臂膀,更能震慑那些企图投靠武氏的墙头草。
于是,他们便设下了这个“墨香杀人”的计策。由陈思齐利用在弘文馆的便利,伪造文书,引陆羽入瓮。
“废太子旧党……”张御史看着供状,脸色凝重到了极点,“真是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此事,必须立刻上报给姚相和狄相,由政事堂定夺!”
就在此时,陆羽的脑海中,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