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羽缓缓抬起头，目光跨越数丈的距离，与她四目相对。他的眼神，平静而深邃，像一潭映着星光的湖水。

没有得意，没有炫耀，甚至没有邀功。

那眼神仿佛在说：你的歌，我听见了。

“你……”朵颜的嘴唇翕动了半天，才终于从喉咙里，挤出一个沙哑的、带着浓重鼻音的字。

可一个“你”字之后，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。她能说什么？质问他为何偷听？质问他如何学会这首从不外传的部族之歌？

在这样神迹般的共鸣面前，任何言语，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陆羽站起身，没有走近，只是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，对她微微颔首。

“公主的琴声，让我想起了一句诗。”他的声音，在寂静的夜里，显得格外清晰温润，“‘万里不惜死，朝得闻国音’。”

“战士远征万里，不惜一死，只为在清晨，能听到故国的音讯。”

“公主虽身在长安，但心中那片草原的音律，并未断绝。它只是在等一个，能听懂它的回响。”

轰！

这几句话，像是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雷电，精准地劈开了朵颜心中最后一道壁垒。

她再也支撑不住，身体一软，缓缓地蹲了下去，将脸埋在双膝之间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，终于在此刻彻底决堤，化作了旁若无人的恸哭。

那哭声，不再是先前的悲鸣与孤寂，而是卸下了所有重担后的释放，是找到了知音后的宣泄，是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港湾时的……委屈与安心。

陆羽静静地看着她，没有上前劝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