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转身从御案上取来笔墨纸砚，铺在李旦面前。

“殿下，三日之后，户部和工部，就要将他们的章程递上来。您觉得，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去执行您的‘新政’吗？”

李旦摇了摇头。

“当然不会。”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他们的折子，表面上一定会写得天花乱坠，处处迎合殿下的心意。但在最关键的执行细节上，一定会留下无数的坑。比如，‘以工代赈’，他们可以在人手调配、物资发放的流程上，设置重重关卡，让流民跑断了腿也领不到钱粮，最终怨声载道，将矛头指向您这位始作俑者。”

“再比如，‘工程竞标’，他们可以联合几家相熟的商号，在竞标时互相抬价，最终选一个看似价格公道，实则早已串通好的自己人。到时候，工程质量一塌糊涂，监理司就算查出来，他们也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，说是民间商贾狡诈，非战之罪。”

李旦听得心惊肉跳，他拿起笔，手却在发抖：“那……那孤该如何审阅他们的章程？”

“这，便是臣今夜要教给殿下的第一课。”陆羽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，“为君者，不必事事躬亲，但必须懂得如何驭人。您要学的，不是如何去做事，而是如何让下面的人，按照您的心意，把事做好。”

他提笔，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：【权责对等，层层监督，结果导向】。

“殿下，记住这十二个字。”陆…羽的声音沉稳而有力，“审阅他们的章程，就看三点。”

“第一，他们是否将权力与责任明确到了具体的官职，而非笼统的部门？出了问题，板子能不能精准地打到某一个人的屁股上，而不是让整个衙门来背锅。”

“第二，他们设计的监督流程，是自己监督自己，还是引入了第三方，甚至是您的直接监督？比如，户部的账目，能不能让大理寺定期抽查？工部的用料，能不能让御史台派人突击检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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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，不要去看他们把过程写得多么天花乱坠，只看他们承诺的最终结果。比如，户部必须立下军令状，三个月内，黄河大堤加固工程必须完工，且能抵御何等规模的汛情。工部也一样，神都宫殿的扩建，哪个部分何时完工，耗费多少，用料标准如何，必须白纸黑字，清清楚楚。完不成，就拿人头来换！”

陆羽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柄重锤，敲在李旦的心上，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。他头顶那原本不安摇曳的紫色气运，在陆羽的讲解中，渐渐稳定下来，光芒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。

【叮！您正在对天命级投资对象（储君）进行深度辅佐，目标情感状态由【惶恐】转为【专注】，气运正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……】

【叮！您的技能【王道威仪】熟练度提升！】

系统的提示音在陆羽脑海中响起，他却毫不在意，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“帝师”的预演之中。

整个东宫，灯火通明。

陆羽从最基础的公文格式，讲到不同部门之间的利益纠葛；从如何发现奏章里的文字陷阱，讲到如何在朝会上用一句话就堵死所有人的退路。

李旦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，疯狂地吸收着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。他时而皱眉沉思，时而恍然大悟，时而又提出一些略显幼稚却直指核心的问题。

不知不觉，窗外的天色已经从墨黑，转为了一片深沉的青蓝。

殿内的烛火燃尽了一轮又一轮，桌上的宵夜早已冰冷，两人却浑然不觉。

就在李旦拿着一份往年的旧奏章，在陆羽的指点下，圈出其中隐藏的七八处漏洞，正兴奋得满脸通红时，一名小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，神色有些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