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羽走出程府,庭院里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。
身后,是那间幽暗的书房,和一个少女被彻底碾碎的骄傲与世界观。他仿佛还能听到那句淬着冰渣的“后会有期”,以及脑海中系统那冰冷而令人愉悦的提示音。
【绝望投资】。
这四个字,透着一股邪异的魔力。将希望彻底扼杀,再从仇恨的焦土上,等待一朵恶之花的绽放。这朵花结出的果实,或许剧毒,但对陆羽而言,无疑将是世间最甜美的回报。
风险与收益,从来都是一体两面。他喜欢这种将命运的丝线攥在自己手中的感觉,哪怕这丝线的一头,系着一个未来可能会择人而噬的复仇者。
“大人,回府吗?”赵三牵着马车过来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他能感觉到,自家大人从程府出来后,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。那是一种更加内敛,却也更加威严的压迫感,仿佛一块烧红的铁,被浸入了冰水之中,完成了最后的淬火。
“不。”陆羽的目光投向皇城的方向,眼神幽深,“去宫里。”
……
紫宸殿偏殿,暖香袅袅。
陆羽被内侍引进来时,武则天正背对着他,站在一幅巨大的《江山社稷图》前,一动不动。上官婉儿侍立一旁,为她研墨,只是那握着墨锭的手,微微有些发白,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。
殿内的气氛,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“噼啪”声。
“臣,陆羽,参见天后。”陆羽躬身行礼,声音不大,却打破了这片沉寂。
武则天没有立刻转身,她依旧凝视着那图上壮丽的山河,声音平静地传来:“事情,办妥了?”
“是。”陆羽直起身,从袖中取出那封作为“证物”的信笺,双手奉上,“臣在程务挺的书房暗格中,搜出此信。”
他的说辞天衣无缝,将一切都归于一个“搜”字,仿佛他只是一个运气不错的执行者。
上官婉儿走上前,接过信笺,想要呈给武则天。
然而,武则天却缓缓转过身来。她没有去看那封信,甚至连一眼都没有。她的目光,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直直地锁在陆羽的脸上,似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看个通透。
“烧了它。”
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。
上官婉儿微微一怔,随即会意,走到一旁的烛台前,将那封足以决定一个国之柱石命运的信笺,凑近了火苗。
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张,将其化为一缕卷曲的黑灰,飘散在空气中。证据,就此烟消云散。
这一刻,陆羽彻底明白了。武则天需要的,从来都不是什么证据,而是一个结果,一个态度,一把足以斩断所有牵绊的快刀。而他,完美地扮演了这把刀的角色。
“程务挺戎马一生,于国有功。”武则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奈何教子无方,致使家门蒙羞。朕,很痛心。”
她顿了顿,凤目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情绪,旋即被无上的威严所取代。
“传朕旨意,右武卫大将军程务挺,教子不严,失察之罪,免去其所有官职,念其旧功,特许其告老还乡,颐养天年。程氏一族,概不追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