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,姿态放得极低。
太平公主闻言,掩嘴轻笑,波光流转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:“你这个人,真是没趣。赏你一句好话,你都要还回来。”她顿了顿,端起酒杯,朱唇轻启,“不过,本宫喜欢。这杯酒,本宫敬你。多谢你,替本宫,也替我那可怜的太子哥哥,出了口恶气。”
她将“太子哥哥”四个字咬得略重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陆羽与她轻轻一碰杯,一饮而尽,辛辣的酒液入喉,他却面不改色:“为殿下分忧,亦是为陛下分忧,更是为大周分忧。臣不敢居功。”
又是这套说辞。太平公主却不恼,反而笑意更深了。她看得出,眼前这个男人,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,也更懂得明哲保身。
“好一个不敢居功。”她放下酒杯,一双玉手托着香腮,饶有兴致地看着陆羽,“武三思倒了,本宫心里痛快。说吧,你想要什么赏赐?金银、宅邸、还是美人?只要你开口,本宫都能满足你。”
这是一个陷阱。
若要金银宅邸,便是贪财,落了下乘。若要美人,便是好色,失了风骨。
陆羽迎着她试探的目光,忽然笑了。他没有回答,反而反问道:“殿下可知,臣今日为何要拿那件‘霞光紫’的袍子说事?”
太平公主一愣,显然没想到他会反问。她想了想,答道:“自然是为了引出后续的罪状。一件袍子,是僭越之罪,最能触动母后的逆鳞。”
“是,也不全是。”陆羽摇了摇头,目光悠远,仿佛穿透了这亭台水榭,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,“袍子,是衣食住行之首。百姓求温饱,权贵求体面。一件袍子的颜色,背后是森严的等级,是国朝的礼法。武三思敢在衣着上逾越,心中便没有礼法。一个心中没有礼法的人,又怎会遵守国法?所以,臣弹劾的不是一件袍子,而是那颗被权欲撑大,早已无视法纪的野心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若有所思的太平公主,继续道:“至于殿下所说的赏赐……臣所求,非金玉,非权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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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什么?”太平公主追问道,身体不自觉地前倾,眼中充满了好奇。
陆羽的目光,从她精致的眉眼,滑落到她面前那杯尚未饮尽的清酒上,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:“臣所求,是海晏河清,四海升平。是将来有一天,殿下与太子殿下,能安坐于这水榭之中,不必再为宵小之辈而烦忧,可以真正地,共赏这一池锦鲤,一院风荷。”
这番话,如同一颗石子,投入太平公主的心湖,激起层层涟漪。
她怔住了。
她见过太多太多趋炎附势的臣子,他们口中喊着忠君爱国,眼中却闪烁着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。她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清流,自命不凡,却迂腐不堪,空有抱负,不识时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