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寰宇图卷·海角天涯

后汉异星录 凌阅闻 4821 字 8天前

建安十一年的海风,带着咸腥与暖意,吹拂过丹徒港。新筑的水泥码头向蔚蓝的海面延伸出粗犷有力的臂膀,巨大的“海鹘”船如巨鲸般安稳停泊其上。桅杆如林,绳索纵横,卸下的货物堆积如山:色泽沉郁如血的胡椒、闪烁神秘幽光的宝石、造型奇诡的琉璃器皿、散发着浓烈异香的木料,以及一捆捆用陌生文字书写的羊皮卷轴——这是孙权(孙阳)耗费巨大心血组织的远洋船队,第三次从“西南大海”(印度洋)满载而归。

然而,此刻港口最喧闹的焦点,并非这些令人目眩的财富,而是码头深处那座被严密护卫起来、由巨大仓库临时改建的工坊。工坊内几乎不见天日,窗户被厚重的深色麻布帘幕层层遮蔽,唯余中央区域被数十盏异常明亮、不断摇曳的鲸油灯照耀得纤毫毕现。

空气中弥漫着墨汁的涩香、兽皮的微膻、纸张的草木气息,以及一种高度紧张、近乎窒息的氛围。来自三次远航的船长、通译、画师,以及孙权麾下最精通测绘的能吏,全都围拢在工坊中央那张巨大得令人瞠目的木制平台周围。平台之上,一张由数十张上等宣纸拼接而成的、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的巨大图卷,正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,慢慢揭开它神秘的最后几处角落。

平台正中央,“小乔”韩雪正跪坐着,身体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。她不再是那个闺阁中偶尔显露异才的娇俏少女,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素银簪草草挽起,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微红的颊边。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了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如同淬炼过的星辰,燃烧着全神贯注的火焰。纤长的手指上沾染着墨迹与朱砂,此刻正稳稳地握着一支极细的鼠须笔,屏息凝神,将笔尖小心翼翼地探向图卷东南海域一片尚未勾勒轮廓的空白水域。

一位满脸风霜、缺了半只耳朵的老船长,正操着浓重的吴地口音,辅以急促的手势,反复描绘着他在上一次航行中遭遇的奇异景象:“姑娘!就是那处!船行至大海深处,忽见海面如煮水般沸腾翻滚,水色赤褐!无数巨鱼翻腾跳跃,小的如舟,大的……大的竟有小山丘般大小!背脊乌黑如铁,喷起的水柱几丈高!那水域气息灼热,腥风扑面,船队不敢久留,只能远远绕开……”

韩雪的笔尖微微一颤,一滴浓墨险些坠落。她深吸一口气,稳住手腕,目光在老船长急切的脸庞和眼前巨大的空白之间飞速游弋。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信息碎片:先前船队带回的某种巨大海兽的骨骼残片特征描述;多年前在古籍中偶然瞥见的关于“南海巨鼋”的模糊记载;更重要的,是自身那早已与宿主乔霜融为一体的、对地理与生物近乎本能的直觉与逻辑推演能力。这直觉在沸腾的脑海中进行着超越时代的、精密的生物地理学分析——巨大体型意味着深海环境,喷水意味着哺乳类呼吸,异常活跃区可能与海底火山活动带来的丰富营养物质有关……

“隆脊、喷水、喜暖水……” 她樱唇微启,声音低沉而清晰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与无形的知识对话。细笔落下,不疾不徐。先是一条流畅而庞大的曲线,勾勒出某种巨大生物充满力量的脊背轮廓。紧接着,在它活动区域的核心位置,她笔走龙蛇,用朱砂点出一个醒目的、代表热力活动的符号——一座抽象的、冒着烟气的火山锥。寥寥数笔,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“海兽活跃/地热异常区”,便在纸上豁然成型!那跃然纸上的巨大轮廓和警示意味十足的朱砂符号,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纸面挣脱出来,带着灼热的气息与惊涛骇浪。

“好!”旁边负责记录的一名年轻绘图吏忍不住低声喝彩,眼中满是钦佩。

韩雪却无暇回应。她的目光已如鹰隼般锐利地转向图卷的另一端,西北方向那片同样令人心悸的巨大空白——那是遥远的“西域之西”(欧洲)。

一位刚从袁绍治下邺城辗转而来、风尘仆仆的粟特老胡商,正用生硬却流利的汉话,激动地摊开一张边缘残破、绘满弯弯曲曲如蛇行般文字的羊皮地图。他枯瘦的手指在羊皮卷上一条蜿蜒的蓝色粗线旁反复摩挲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:“尊贵的制图大师!看这里!我的商队,我的父祖辈,用骆驼蹄子和尸骨丈量出来的路!从安息(波斯)的王都泰西封(Ctesiphon)出发,向西!渡过这条‘大西河’(幼发拉底河/底格里斯河),穿过荒原和雪山……最终抵达!抵达那片被无数城邦分割、彼此厮杀不休的土地!”

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羊皮卷西端一个用金色墨水绘制的、头戴橄榄枝环的雄鹰徽记旁:“这里!号称‘万城之城’的‘罗马’(Roma)!它古老、强大、奢华!它的石头大道像神的织毯铺满大地!它的水道桥如同山脉横跨天空!但是!”老胡商的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而沉痛,带着一种见证过无数毁灭的沧桑,“它的心脏裂开了!东西分裂!一个皇帝在‘新罗马’(君士坦丁堡),依旧试图掌控整个帝国;另一个皇帝在旧都罗马,却被日耳曼蛮族像狼群一样围困撕咬!公羊角(哥特人)、大斧(法兰克人)、还有那些来自冰冷北方的长船海盗(维京人)……战火!劫掠!瘟疫!使得这条用黄金铺就的商路……已经变成了吞噬商旅血肉的死亡之路!唉!”

小主,

老胡商长叹一声,浑浊的老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惋惜。他带来的不仅是一条交通线,更是一幅强权崩塌、文明在蛮族洪流中挣扎的末日画卷。

“东西分裂……内战……蛮族入侵……” 韩雪喃喃自语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。粟特老商人的描述,与她前世课堂上那些关于罗马帝国晚期衰亡史的知识碎片瞬间碰撞、印证、融合。一种跨越时空的悲凉与洞彻感攫住了她。她没有立刻动笔,而是闭目凝神片刻,再睁开眼时,目光已如冰封的湖面般沉静。细笔蘸饱浓墨,在代表罗马的位置,稳稳地画下一个象征城市的双重城墙符号。然而,这符号却被一道触目惊心的、如巨大伤痕般的深红色锯齿线——代表战争与分裂——从中无情地劈开!在代表罗马城的符号两侧,她迅速勾勒出几个极具象征性的粗糙图腾:代表哥特人的锐利羊角、代表法兰克人的沉重战斧、代表维京人的狰狞长船龙首!这些蛮族标识如同贪婪的鬣狗,从北方的浓重阴影中探出獠牙利爪,紧紧围困着那道代表分裂的红色伤痕。最后,她用朱砂在那条连接安息与罗马的古老商路上,写下两个力透纸背、仿佛浸透了血泪的隶书小字:“绝路!”

“绝路……” 一旁的鲁肃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近旁,目光凝重地扫过那片被战火与蛮族阴影笼罩的西方疆域,又掠过图中标注的南亚次大陆上星罗棋布的“天竺诸邦”(印度列国时代),最后停留在东方那片广袤而统一的华夏疆土上。一抹复杂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掠过——是震撼,是庆幸,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使命感与紧迫感。如此广大的世界,竟是如此参差多态,又充斥着如此深重的混乱与威胁。华夏的统一与强盛,在此刻不再是空洞的颂歌,而是生存与屹立于这狂暴寰宇的根本!

巨大的图卷上,墨迹淋漓,色彩交织。韩雪的笔,如同拥有生命一般,在连接已知与未知的广阔舞台上飞舞。她时而根据水手对星象变化的描述,修正着赤道附近岛屿的纬度;时而依据海流方向与海岛植被的差异,推断并标注出几处可能存在淡水源的补给点;时而又根据商人带回的零星描述,在非洲大陆东岸那团模糊的轮廓边缘,谨慎地画下象征荒漠的枯黄色波纹与代表“林密多兽、肤黑如墨”土着的简笔人形符号。

时间在高度集中的劳作中失去了意义。当韩雪终于落下最后一笔——在辽东半岛东部那片尚未探明的海域边缘,谨慎地勾勒出一条象征陆地尽头的虚线,并写上“未知之海”的标注时——她握着笔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痉挛,几乎失去了知觉。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,让她眼前一阵发黑,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。

“小妹!”一直守候在侧、负责整理资料和照顾她的“大乔”李雯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,声音里满是心疼。李雯的目光扫过妹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布满血丝的双眼,又落在眼前这幅已经完成的、足以颠覆任何时代认知的巨幅图卷上。震撼如同电流击穿了她的神经。作为新闻系出身的穿越者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幅图卷所蕴含的毁灭性力量——它足以让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”成为笑谈,让“天圆地方”的宇宙观轰然崩塌,将无数人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碾得粉碎!一丝深重的忧虑在她眼底凝结:这幅图一旦现世,引发的将不仅仅是知识革命,更可能是一场席卷整个思想界的滔天巨浪与灵魂深处的强烈地震!

“阿姊,成了。” 韩雪靠在姐姐温软的臂弯里,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,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、心满意足的轻松。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,轻轻拂过图卷中心那片被精心描绘出的、如同雄鸡般昂首屹立的华夏疆域。她的目光,如同穿越了千山万水,落在西南边陲交州(岭南)那片被特意用醒目的朱砂圈出的区域上。那里,细密的隶书小注清晰写着:“交州以南,瘴疠尤甚,夏秋多疫,气如蒸釜,人畜立毙。” 这是她基于地理气候知识和零星病例报告做出的推断,一个无声的警兆。

一骑绝尘·图卷惊世

数日后。

洛阳,魏公府议事堂。

巨大的“寰宇全舆图”高悬于曹操(林风)主位对面的整面墙壁之上。当遮挡的帷幕被两名侍卫缓缓拉开时,纵然是意志坚如钢铁、早已通过零散情报拼凑过世界轮廓的曹操,瞳孔也在瞬间猛烈收缩!

不再是抽象的线条和模糊的标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