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0章 火熄了,人才真正亮起来

我正欲随着那万千束光融入人间,忽然胸腔里像被谁攥了把带火星的炭——东南方三十七村的愿金网络在震颤。

这震颤不是外敌来袭的暴烈,倒像是有人拿根细针,一下下挑动原本平顺的灯芯,将原本温暖的光搅成了乱跳的焰苗。

青蚨娘!我下意识想喊,可残念哪有声音?

只能跟着那震颤往东南飘。

等我掠过七十二道山梁时,正看见火藏阁总阁的烛图室里,青蚨娘的指尖在青铜烛图上猛地顿住。

她鬓角沾着未干的墨汁——显然是连夜从算筹房赶过来的,发间那枚青玉簪子歪在耳后,往日总抿得平直的嘴角此刻紧绷成线。

愿金波动集中在云州、苍梧、雁鸣三县交界。她对着跪坐案前的文书员敲了敲烛图上最亮的红点,调三县分阁的《舆情底册》,要近十日所有火使与民众的交互记录。文书员应了一声要退下,她又补了句:把《师误录》也搬来,我要比对当年光明顶教众误读圣火令的案例。

烛图上的红点突然炸开一片金芒,我凑近了看,原来那是苍梧县分阁的汇报:有青年砸毁分阁器物,口称火使是新教主的走狗起因不过是前日里,火藏阁的小徒弟阿树纠正个孩童练导引术的呼吸节奏时急了些,说了句气要沉到丹田,不是顶在喉咙里,再错就罚抄《调息诀》。

这话被好事者传到市集,竟成了火使要学当年张教主立规矩,谁不听话就罚。

青蚨娘的指节在案上叩了三下,我知道这是她动了真格的前兆。

她取过刻刀在竹简上疾书:当怀疑变成惯性,自由也会成为暴政的借口。墨迹未干,她便将竹简塞进火鸽腿上的铜筒,那鸽子扑棱棱飞出窗外时,我听见她对着虚空低笑:张教主,当年你怕教众盲从,如今倒要防着他们为反对而反对了。

这时候西北方飘来一缕熟悉的龙涎香——是赵敏。

她披件洗得发白的粗麻斗篷,鬓角沾着草屑,正蹲在苍梧县分阁的废墟里。

废墟堆着被砸烂的火符架、烧了半页的《导引图谱》,还有口豁了边的破锅,锅底正咕嘟咕嘟冒着药香。

喝碗热的吧。她声音哑哑的,像个被逐出师门的学徒,我偷了火藏阁的药,熬了治寒症的汤,不要钱。

起初围过来的人只盯着汤锅,没人接碗。

直到第七日清晨,一个裹着灰布头巾的老妇颤巍巍伸出手。

她接过碗时,指甲缝里还沾着泥,喝了半口突然哽住:这味......像十年前,火使阿秀给我儿子熬的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