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锁天箭阵,间不容发

皮啸天身侧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属下,喉结滚动了一下,谨慎接口:“属下听闻,护龙山庄的大内密探身份极度神秘,不但尽得铁胆神侯真传,而且都到了中原以外的地方秘密修炼武功,各有惊人艺业。可是……大档头,我们这里布防了数百人,而他们毕竟只有三个人,又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呢?”

先前发问的那名属下显然性子更急,也更迷信东厂如今的滔天权势,忍不住道:“就是!督主如今掌管东厂与锦衣卫两大力量,势力遍布天下,高手如云,还怕他铁胆神侯和那三个藏头露尾的密探不成!”

皮啸天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缓缓转动,眼底深处,竟似有两簇幽绿的磷火在风沙中无声闪烁,燃烧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算计。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干裂的嘴角竟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:“怕?咱家不是怕,咱家是盼着他们来。曹督主日理万机,些许跳梁小丑自然不放在眼里。但若咱家能亲手摘下这三颗人头,把尸首整整齐齐地带回去,呈给督主过目……这份功劳,这份心意,督主岂会不重重赏赐?”

他重新举起那架沾满血锈与沙尘的西洋镜,手指如鹰爪般稳稳托住冰凉铜管,臂膀纹丝不动。镜筒极其缓慢、细微地移动着,一寸寸地、不放过任何角落地扫过眼前这片风沙肆虐、杀机四伏的死亡之地。

他在搜寻,在等待,等待那三把传说中的、护龙山庄最锋利的刃,主动撞上他精心编织的巨网。

风沙呜咽,杀机如潮。

“咻咻咻——!”

箭矢撕裂风墙的尖啸已然彻底压过了风声,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威胁,而是如同疾风暴雨,贴着亡命奔逃的残兵脚后跟,密集地钉入沙地!黄沙被强劲的力道不断炸开,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深坑,溅起的沙砾混合着前面倒下同伴尚未冷却的鲜血,打在残破的靴筒和后襟上,冰冷黏腻。

残军阵中,一个满脸血污、胸前甲胄裂开巨大豁口的汉子,猛地回头瞪着那片越来越近、如同黑色潮水般吞噬一切的死亡箭幕,眼珠几乎要迸裂出眼眶。他嘶吼着,声音被风沙和夺命箭啸割得支离破碎,猛地冲向被十几名死忠亲兵用身体死死护在中间的人:

“江大哥!逃不掉了!你们带着夫人和小少爷快走!我们我们殿后!!” 他吼完,不等回应,猛地用刀鞘狠狠砸向旁边护着妇孺的亲兵,用尽全身力气示意他们护着核心几人向前突围。

被唤作江大哥的首领,头盔早已不知去向,乱发被血水和汗水黏在额角脸颊。他猛地勒住因受惊而不断嘶鸣、人立而起的战马,回头望向那片试图用血肉之躯筑起最后屏障的兄弟,目眦欲裂。他嘴唇剧烈翕动,喉咙里滚出痛苦至极的低咆:“血肉之躯!如何挡得住锁天箭阵?!回来!”

那汉子却已毅然掉转马头,将手中那面破烂不堪的盾牌死死抵在身前,对着越来越近、甚至已经能看清箭镞上冷光的黑色铁流,发出如同困兽濒死般的悲鸣呐喊:“挡住一刻是一刻!江大哥!不能对不起杨元帅的托付啊!带着夫人和孩子,走——!!”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了最后一眼,那眼神复杂无比,有诀别,有恳求,却没有丝毫生念。

亲兵的首领虎躯剧震,热泪混着血水滚落。他知道,这是兄弟们用命为他们换来的、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。他不再犹豫,猛地一夹马腹,嘶声吼道,声音已然沙哑变调:“护住夫人和孩子!跟我冲!!” 决堤的泪水模糊了视线,他只能凭借本能,伏低身体,向着前方那片看似是生路的废弃驿站废墟亡命奔去。

就在他们转身突围的这一瞬,锁天箭阵终于追上了这队殿后的残兵。

“嗡——!”

不是马蹄奔腾,而是上百张强弓硬弩同时满弦齐鸣!

天空骤然一暗,并非乌云蔽日,是箭!密不透风、遮天蔽日的箭雨,如同地狱深处倾泻而出的黑色瀑布,带着撕裂一切、鬼哭神嚎般的厉啸,兜头盖脸地激射而下!箭阵覆盖范围之广,箭矢速度之快,连呜咽的风沙都仿佛被这恐怖的杀气压得凝固了一瞬。

“噗!噗嗤!噗噗噗——!”

利刃穿透皮肉、撕裂甲胄、凿碎骨骼的沉闷声响,连绵成片,几乎不分先后。一蓬蓬滚烫的血雾在冰冷的沙地上争先恐后地炸开,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,连狂风都一时无法吹散。那血色,红得惊心,红得刺目。

士兵们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盔甲,在如此密集强劲的箭矢面前,如同纸糊一般,被轻易地撕裂、贯穿。有人被数箭同时钉穿,如同破败的草人般挂在马上,随着马匹的奔跑而摇晃;有人被巨力带得飞起,重重砸落沙地,激起一片血泥;更多的人甚至连半声惨叫都未能发出,便被后续连绵不绝的箭矢彻底封喉,只能嗬嗬地倒抽着气,倒入迅速扩大的血泊之中,气绝身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