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护龙山庄后山的秘密训练场被染上一层昏黄。木桩、沙袋、高低错落的障碍物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,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,还有新砍木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。
八岁的上官海棠,一直被铁胆神侯要求扮做男孩子。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短打劲装,小脸绷得紧紧的。她加入护龙山庄已两年,但此刻望着面前那个伤痕累累的硬木人桩,细弱的手腕微微颤抖,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——那里布满了新磨出的血泡。
十一岁的段天涯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木人桩前,身形已初显少年的挺拔。他深吸一口气,沉腰立马,手中的厚背砍刀带着破风声,“嘭”一声狠狠砍在木人桩的脖颈要害处,木屑飞溅,留下一个深陷的凹痕。他动作沉稳有力,眼神专注,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精准的目标感,显然已将义父教导的要害攻击要领融会贯通。收刀后,他习惯性地看向旁边的海棠,眉头微蹙。
九岁的归海一刀则在更远些的地方。他加入尚不满一年,身形比天涯要单薄些,但眼神却冷得像冰。他的动作带着一股近乎自虐的狠劲,每一次挥刀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对着木人桩的胸腹、脖颈等要害部位反复劈砍。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,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,他却仿佛毫无所觉,只是沉默地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动作。尽管起步晚,但这几个月不要命般的自我加练,让他在力量和爆发力上已经隐隐追上了天涯。
训练考核的频率和难度都在悄然提升。海棠敏锐地感到了压力。力量训练上,她与天涯大哥的差距越来越大,甚至已经被后来居上的一刀赶上。耐力训练时,她能勉强咬住天涯的节奏,却总是被沉默的一刀那仿佛不知疲倦的韧劲狠狠甩开。唯有技巧训练——那些需要精巧身法、快速应变和细致观察的项目——她才能凭借天生的灵巧和心细,保持住较好的成绩,总能拔得头筹。
“呼……”海棠喘着粗气,再次举起对她来说有些沉重的砍刀,奋力向木人桩的脖颈砍去。“铛!”刀刃砍入木头的声音沉闷,但深度远不及天涯留下的痕迹,甚至比一刀刚刚砍出的浅痕还要不如。她看着那浅浅的印子,又望向木人桩腹部被她多次攻击却依旧坚固的区域,小嘴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。
义父朱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:“海棠,你的心太软了。” 她明白义父的意思。面对要害部位的攻击,她下意识地会犹豫,会收力,不像天涯大哥那样精准果断,也不像一刀那样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狠厉。她总是不自觉地想着,如果这是个真人……念头一起,手上的力道便散了。
天涯走了过来,看到海棠怔怔望着自己细弱小手出神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他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,揉了揉海棠柔软的短发,声音温和却带着兄长的教导:“海棠,别灰心。你还小,力气会长起来的。但记住义父的话,对要害的攻击,要像这样——”他拿起自己的砍刀,对着海棠的木人桩脖颈处,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斜劈动作示范,“看准位置,发力要快、要狠、要准!在实战中,犹豫和力道不足,都是致命的。”
海棠用力点头,小脸上满是认真:“嗯!天涯大哥,我记住了!”
而另一边,归海一刀早已收刀。他没有看过来,只是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刀身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直到义父离开,天涯也因其他事务被唤走,训练场上只剩下海棠一个人时,他才有了动作。
海棠正对着自己的木人桩,咬着牙,模仿着天涯的动作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地砍向木桩的脖子和腹部,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混着掌心血泡破裂的刺痛,让她眼眶微微发红,却倔强地不肯停下。
就在这时,归海一刀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海棠旁边的另一个备用木人桩前。他没有看海棠,也没有说话,只是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。月光下,那刀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。下一刻,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!
“嚓!嚓!嚓!嚓!”
连续四刀,快如闪电,狠如疾风,每一刀都精准无比地砍在同一条木纹上——木人桩粗壮的脖颈!那沉闷而有力的劈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木屑如雨点般溅落。四刀过后,木人桩的脖颈处已经出现了一道深达寸许、触目惊心的裂痕!
一刀收刀,气息平稳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几刀只是随手而为。他侧过头,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海棠身上,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,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闪了一下。他言简意赅,声音冷硬却清晰:
“砍脖子。”
说完,他不再停留,甚至没有再看海棠一眼,转身,像来时一样沉默地融入了渐深的夜色中,只留下那个脖颈被重创的木人桩,和站在原地、内心受到巨大冲击的海棠。
海棠呆呆地看着那个裂痕,又低头看看自己木人桩上浅浅的刀痕,一股混合着不甘、委屈和倔强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。她没有去追一刀,也没有立刻休息。她转过身,重新举起了自己的砍刀,对着木人桩的脖子和肚子,一下,又一下,更加用力地劈砍下去!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显得格外孤单而执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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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嘭!嘭!铛!……” 单调而沉重的劈砍声在夜色中回荡。
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,掌心的血泡早已磨破,黏腻的血水染红了刀柄,每一次挥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,但她仿佛感觉不到。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顽固的木头人,还有一刀那四刀留下的深刻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