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天成指出的知识传承问题,也确实是墨家乃至当今所有学派技艺面临的困境。
“还有,”赵天成伸出第三根手指,语气带着点戏谑。
“你们那套‘明鬼’、‘天志’的思想,跟你们搞技术研究的理性精神,难道不觉得有点矛盾吗?一边用极其理性的方式去分析自然现象,研究物理规律;一边又相信鬼神存在,认为天有意志。这不拧巴吗?搞科学……呃,搞格物致知,就得有点怀疑精神,不能啥都往鬼神天命上扯。”
这一点,直接触及了墨家思想体系的内在矛盾。
禽隼脸色变了变,墨家信鬼神明志,这是祖师爷定下的教诲,岂容外人质疑?
但他又无法否认,在实际的技艺研究中,确实需要排除鬼神干扰,专注于事物本身的规律。
这种思想上的割裂感,他一直隐隐有所感觉,却从未被如此尖锐地当面点破。
“最后,”赵天成总结道,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禽隼。
“你们墨家组织严密,纪律森严。这有好处,执行力强。但也有坏处,容易固步自封,排斥外来新思想。而且,把太多精力放在内部管理和一些不合时宜的教条上了。看看现在,你们墨家还有当年的风光吗?凋零了吧?”
赵天成这一连串的批评,如同几记重锤,砸在禽隼的心头。
从技术视野到理论体系,从思想内核到组织形态,几乎将墨家批了个体无完肤。
禽隼胸口起伏,呼吸都粗重了几分。
他自幼学习墨家技艺,以墨者自居,视墨家学问为瑰宝,何曾听过如此全面而刻薄的否定?
不服、愤怒、委屈,还有一种被戳中痛处的羞恼,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让他那张黝黑的脸庞涨得有些发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