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斯这才从角落缓步走了过来,在赵天成下首的一张席子上端正跪坐下来,腰背挺直。
“先生。”李斯开口,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克制,“今日听闻先生在此讲授,斯不请自来,冒昧旁听,还望先生勿怪。”
赵天成掀了掀眼皮,看了他一眼:“想来听就来听呗,我这地方又没说不让你进。反正你李大丞相日理万机,能抽空过来,也挺难得。”
李斯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点随意,神色依旧郑重。
“先生今日所授,虽看似基础,然‘站军姿’以炼定力、‘追问法’以寻根由,皆直指为政、为人之根本。尤其是那‘目标、方法、毅力、合作、变通’五点,言简意赅,切中要害。斯听之,亦觉受益匪浅。”
“行了,别捧了。”赵天成摆摆手,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,“有啥事直说,你专门跑过来,总不会就为了夸我两句吧?”
李斯沉默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措辞,然后才缓缓道:“确有一事,心中有些疑虑,想请教先生。”
“说。”赵天成言简意赅。
“自新法推行以来,各郡县呈报的政务文书,斯皆仔细阅览。”
李斯的声音压低了些,“近来,多地奏报中均提及,六国故地,尤其是旧楚、旧齐、旧赵等地,民间……不甚安稳,小股盗匪、乃至以复辟为名的反叛活动,较之以往,似有增多之势。”
赵天成挑了挑眉,没什么意外表情:“哦?然后呢?”
李斯眉头微蹙:“虽然这些反叛规模尚小,多是疥癣之疾,各地郡县兵足以剿抚。但此风若长,恐非善兆。新法本意在于安民、强国,若反而引得地方不宁,长此以往,必损朝廷威信,亦扰新法推行。”
赵天成看着李斯,忽然问道:“你觉得,就凭现在这些零零散散的反叛,能推翻你们大秦吗?”
李斯闻言,神色一正,断然道:“绝无可能!我大秦锐士横扫六合,如今天下一统,法令森严,岂是些许宵小之辈所能撼动?彼等不过仗着山高林密,或倚仗些许旧贵族余荫,苟延残喘罢了。大军一到,顷刻灰飞烟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