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河的水流声渐弱时,陆九已经摸到了洞穴出口的缝隙。
他用袖口蹭掉石壁上的青苔,回头对白桃比了个的手势——三小时前那拨人的脚印在此处拐向了东边,而他们要去的豫南伏牛山,正在相反方向。
得换身行头。他扯下浸了水的前襟,指节叩了叩腰间的易容匣,山货商贩最不显眼。白桃摸出怀里的符牌,木牌与符牌相触的地方还留着余温,像块烧红的炭。
她想起父亲信里夹着的半张地图,边角正好能对上符牌边缘的缺口——这是他们在地下河漂流时,她借着钟乳石的反光比对出来的。
小梅蹲在洞口剥野栗子,闻言抬头:我能戴花布头巾吗?
王婶说山里头的小媳妇都戴这个。她的麻花辫上还沾着草屑,是刚才爬岩壁时蹭的。
陆九从易容匣里拈出块靛蓝土布,三两下在自己脸上抹出几道晒斑:你桃姐扮我堂客,你是我妹子。他声音突然低了两度,带着豫南口音的拖沓:咱这担山货,得跟着运药材的马帮走。
运药队伍是在次日晌午碰到的。
白桃扶着竹筐,看陆九跟马帮的刘头递烟——他指间的旱烟杆是用竹根雕的,烟丝里混着松针香,是刚才在林子里现采的。治疟的药材?刘头眯眼瞧他们筐里的天麻,行,搭个伴儿,省得招山匪。白桃闻到马背上的药香里混着五倍子的涩味,暗自点头——这队人确实是给山外伤兵送药的。
夜宿山脚村落时,白桃借灶火翻《青囊经》残卷。
纸页边缘泛着茶渍,是祖父当年出诊时揣在怀里的。
她翻到巽为风,主散邪气那页,烛火突然晃了晃——小梅正趴在她肩头看,发梢扫得她脖颈发痒。桃姐你看!小梅指着注解旁的小字,风眼之位,谷口有刹。白桃的指尖顿住——祖父笔记里也写过风眼藏秘,说的正是山谷风口处的建筑。
她抬头望窗外,山影在月光下像头伏地的兽,风掠过檐角铜铃,发出细碎的响。
次日天没亮,陆九就踹醒了她们。林子里有松油味。他蹲在院门口系绑腿,日军的军靴爱涂松油防湿。白桃把《青囊经》塞进贴身布袋,摸了摸腰间的银针盒——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,淬着她调配的醒神散。
三人跟着马帮走了三里地,小梅突然拽她衣角:姐,那边有庙!
古寺藏在山谷风口处,断墙间飘着膏药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