裁者的疤抖了抖,刚要开口,老周却笑了。
他踉跄着往前挤,脸上的泪在晨光里发亮:“我问了三个月,没人答。刚才喝了口茶,突然明白——重要的是,我终于能问了!” 他抓起块土坷垃,“啪”地砸在坛边的“问典”上,“问都不敢问,要答案做甚?”
人群里起了小声的骚动。
白桃退到墙角,见陆九正从街对面走来。
他今儿没戴易容的面皮,左脸的刀疤从眉骨直贯下颌,在晨雾里像道醒目的裂痕。
“陆九!”她刚要喊,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。
那包方方正正,边角磨得发亮——是他藏了二十年的中统身份册。
“都看清楚!”陆九跃上坛边的条凳,油布“哗啦”撕开,泛黄的纸页在风里打旋。
“这玩意儿说我是‘暗影’,说我该替人做刀,替人封口。可我是谁?”他摸出火折子,“噌”地引燃纸角,“是替邻居修过门板的陆九,是给小梅买过糖人的陆九!”
火苗舔着身份册,焦黑的纸灰飘到裁者脸上。
几个年轻人突然从怀里掏出“裁令帖”,“嘶啦”撕成碎片,扔进火里。
“对!要问自己的问,答自己的答!”“裁什么裁?我问我娘的病,你懂个屁!”
白桃望着那团火,觉得掌心的药囊在发烫。
她摸出最后两粒无解丹,悄悄扔进路边的水井——这是第七口井了。
祖父说“七星照井,气通八荒”,等太阳爬到屋檐角,药效该顺着地下水渗进每家的陶瓮,每口的铜壶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巷口时,小梅的歌声飘来了。
白桃寻声走到晒谷场,见二十来个孩子围在槐树下,有的踮脚,有的蹦跳,嘴里“啊呜咦”地哼着,像群刚学飞的麻雀。
“成何体统!”戴眼镜的老学究扶了扶圆框镜,“歌要有词,有平仄,有……”
“歌一定要有意义吗?”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歪着脑袋问。
孩子们跟着起哄:“对呀对呀!风唱歌有意义吗?雨唱歌有意义吗?” 老学究的脸涨得通红,张了张嘴,竟没说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