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的手指在门框上顿了顿,月光透过窗纸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。
窗台上七颗霜丸泛着冷白的光,和六年前药堂被日军纵火那晚,前檐冰棱凝结的霜丸一模一样。
那时师父跪在焦土上,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捡起最后一枚,说这是“问之火”的余温——火灭了,问还在烧。
她蹲下身,鼻尖几乎要碰到霜丸。
薄冰下有微光流转,像极了当年师父用银针挑开霜壳时,里面凝着的半滴琥珀色药露。
指节刚要触碰,后颈突然泛起熟悉的麻痒,是药王宗血脉对异象的感应。
她猛地抬头,透过窗棂看见对面张婶家的窗台也有一点白——不是月光,是霜丸。
“张婶!”她推开虚掩的院门,正撞见张婶端着夜壶出来,“您家窗台上是不是落了霜丸?”
张婶被她吓了一跳,夜壶差点脱手:“哎呦白姑娘,大半夜的你这是——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老太太突然捂住嘴,“是...是去年冬月里,我家小孙儿病得说胡话时,窗台上也落过这东西。后来烧退了,他非说梦见个穿青衫的老头教他背《药性赋》。”
白桃的心跳快了半拍。
她谢过张婶,沿着青石板路往巷口走,每过一户人家都抬眼望窗台——李铁匠家、王媒婆家、卖糖粥的老周头家,月光能照到的地方,都缀着米粒大的霜丸,像撒了把碎银。
巷角突然掠过一道银线,白桃本能地摸向腰间银针袋。
那线在她面前打了个旋,缠上她的手腕,是小梅的银丝。
顺着丝线望去,巷尾老墙根下有团影子,正踮脚往墙头上放什么。
“小梅。”她放轻脚步走过去。
影子僵了僵,转过身来。
小梅的发梢沾着露水,怀里抱着个粗陶碗,碗底铺着灯心草,草叶间凝着层薄露。
她指尖的银丝正从碗里牵出细如游丝的水线,在墙头上塑成圆滚滚的霜丸。
“白姐姐。”小梅的声音像被月光泡过,“我不是偷跑出来的,是...是露水自己要聚成这样。”她捧起陶碗,碗里的露水映着月光,竟泛出浅金色,“您看,它们在发烫。”
白桃摸了摸碗沿,果然有温意。
六年前药堂被烧时,师父最后用银针引着药露化在井里,说“问之火”会随着水汽飘,落在记得的人窗台。
那时她以为是师父说胡话,此刻望着小梅指尖凝结的霜丸,突然想起烧退的娃手背上灯心草形状的印记——原来“问之火”从未灭,只是换了载体。
“为什么选灯心草?”她轻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