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回到废园时,晨雾刚散了一半。
她攥着衣兜里那团带血的土坷垃,鞋底碾过碎砖的声音在空园里格外清晰——昨夜月光下投出怪影的枯树,此刻正戳在荒草中央,树皮皲裂处凝着层薄霜,像老人开裂的手背。
她蹲下身,指尖按了按树根隙里的土。
果然,比寻常的松软许多,指腹陷进去半寸都没触到硬实的土块。
药箱在脚边“咔嗒”打开,她拈出根三寸长的银针,针尖悬在土上顿了顿,想起昨夜银针探入时那股震动,像地下有只手在挠她的骨缝。
“来了。”她轻声说,手腕微转,银针垂直刺下。
三寸,针尖突然一轻——是空腔。
她眯起眼,这土下竟有个巴掌大的空洞。
药箱里传来瓷瓶相碰的轻响,她倒出半盏归元汤残渣,又从暗格里抠出点朱砂末。
混着晨露搅匀了,沿着树根画了个圈。
汤气遇冷凝成白雾,在地面蜿蜒游走,忽然“刷”地定住——淡红色的卦纹浮出来,离卦六二爻的线条清晰得像用刀刻的:“黄离,元吉。”
白桃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团雾气。
她记得祖父说过,“黄离”是心火养卦的征兆,有人用本命之火温养地脉,火不灭,卦就不散。
可现在这团雾淡得像要化在风里,分明是那火快烧尽了。
她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昨夜割断红绳滴血时,树皮浮出“明不可息”,原来不是警示,是暗号。
暮色漫进废园时,白桃又蹲在了树根前。
银针在指腹上擦了擦,她运起药王宗的“叩脉诀”,三短一长叩在树干上——这是小时候跟着师父夜巡时用的暗号,三短是“安全”,一长是“寻援”。
树身微微震动起来。
她屏住呼吸,指节贴着树皮感受那震颤——三轻两重,错着节奏。
不是自然的共振,是有人在答。
“听见了。”她对着树说,声音轻得像片叶子,“我在。”
陆九的汗浸透了粗布工装的后背。
北极阁旧档案库的霉味钻进鼻腔,他蹲在积灰的木架前,指尖划过一本本虫蛀的旧书。
日伪的巡查队每半个时辰过一次,脚步声像重锤敲在他神经上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翻开半本《金陵城防纪要》,夹层里的绢帛发出细碎的脆响。
“金陵地音图”五个字被虫蛀得缺了半角,下面七枚红点标着“鸣窍”——古人埋铜瓮在地底,借地脉传声十里的妙法。
他的手指顿在其中一个红点上:城隍庙井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