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右手手腕上,一道旧伤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裂开,渗出血迹。
白桃没有说话,默默从药囊里取出最后一小撮金疮药,走到他身后,轻轻为他敷上。
药粉带来的清凉刺痛让陆九回过神来。
“疼吗?”她轻声问。
陆九转过头,看着她眼中的关切,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:“疼。但比起当年,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命运推着往前走,现在这样,舒服多了。”
白桃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衣领间,那里,曾属于守影人的暗色印纹若隐若现,早已黯淡无光,仿佛只是皮肤上一道陈旧的伤疤。
她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新的阵法,或者说这片土地本身意志的苏醒,它所需要的,不再是一个能够献祭一切的“神”,而是一个个像陆九这样,即便看清了命运的残酷,依然愿意用自己的双脚,一步一步走下去的“人”。
当夜,白-桃躺在床上,辗转难眠。
她摊开手掌,借着月光凝视着那道印纹。
忽然,印纹中的金陵舆图再次起了变化,七个微弱的光点在图上缓缓浮现,如同夜空中的星辰。
她心中一动,仔细辨认着那些光点的位置。
一个在城南陋巷,一个在秦淮河畔的贫民窟,还有一个在城西的脚夫聚居地……这七个光点,不多不少,正好是她今天出手救治过的那七名重病患者。
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。
新阵的锚点,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、需要献祭才能沟通的乾位石龛,而是城中每一个努力求生、渴望活下去的普通人!
是他们的求生意志,汇聚成了支撑阵法的新基石。
就在白桃豁然开朗的同一时刻,另一间房里,陆九也终于为他的“守影人巡脉图”画上了最后一笔。
然而,那道代表着坤位地脉的炭笔线条,在抵达金陵城墙边缘后,却没有停下。
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悄无声息地延伸出城墙的轮廓,越过护城河,一路向东,最终指向了浩瀚的长江渡口。
江面上,夜雾弥漫。
一艘挂着孤零零红灯笼的乌篷船,正无声地划开水面,缓缓靠向荒芜的渡口。
船头,立着一个身披蓑衣、头戴宽大斗笠的女子。
她迎着江风,任凭衣袂飘飞,一只手稳定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另一只手,则紧紧握着半块残破的玉佩。
那玉佩质地温润,在灯笼的红光下,隐约可见上面用古篆雕刻的半个字——“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