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页焦黑脆弱,上面仅存几个模糊的字迹,借着周砚打开的手电光,依稀可以辨认:“……唯有不占卦者,能掌乾坤。”
陆九的脚步猛地一顿。
他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数遍,一股电流般的醒悟瞬间贯穿全身。
这不仅仅是一句谶语,这字迹……这狂放不羁、带着少年锐气的笔触,根本不是他师父沈既济的手笔。
这是他自己的字。
是很多年前,他在“影桥”的训练日记里,对师父所授的卜卦之道写下的一句狂妄批注。
师父早已预知了今日之局,甚至连他会发现这句话都在算计之中吗?
不,或许,师父只是将这本当年他没收的日记藏在了这里,一切只是巧合?
陆九的心乱了。
三人迅速撤出地库。
周砚将一罐罐预先布置好的药油踢倒,用火折子引燃。
特制的猛火油遇风即燃,瞬间化作一条火龙,咆哮着钻入地库的入口。
永宁堂的地下,很快变成了一片炼狱火海。
三人站在远处山坡的阴影里,望着冲天而起的浓烟。
火光之中,永宁堂那标志性的钟楼轮廓在烟雾中扭曲、拉长,最终轰然倒塌,像一个巨人无声的跪倒。
“他们怕火炼假魂,我们怕火烧真忆。”白桃立于风中,发丝被热浪吹拂着,她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“可今天我才终于明白,真正干净的记忆,不是那些被精心挑选、反复确认的,而是……那些你明知可以,却敢不去改写的。”
陆九默默地从陈小满头上拔下九枚银针,擦拭干净。
他走到一棵老松树下,将这套“九还针”一根根深深插入泥土之中,如同一个剑客,将自己的佩剑封入剑冢。
此战之后,再无神医白桃,只有战士。
周砚的目光越过火场,投向远方金陵城的轮廓,那座六朝古都此刻正沉睡在黎明前的黑暗里。
他低声问:“下一步?”
白桃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着顺从与承载的“坤”卦铜钱。
她没有回答周砚,而是走到火场的边缘,将这枚冰冷的铜钱,用力抛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。
黄铜在高温下迅速变红、熔化,最终汇入那一片毁灭的洪流,再无踪迹。
她转过身,脸上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。
“该我们讲故事了——讲他们不让讲的。”
风骤然变大,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远处飘来的灰烬,如同无数黑色的蝴蝶,漫天飞舞,扑向那片尚未亮起的东方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