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瘦长的手指在药堂幽暗的藏书阁里翻飞,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书架上,如一尊沉默的守护神。
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古旧的医典,最终停留在几本手抄的《千金方》上。
这些抄本来自不同年代,纸张的颜色与质地各异,却都散发着一股相似的、令人不安的陈腐气息。
她敏锐地察觉到,问题就出在这里。
她取下其中一本,翻开泛黄的书页。
正文的字迹工整端正,是标准的馆阁体,但在页边的空白处,却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笔迹写满了批注。
这些批注乍看之下像是心得体会,细读却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忘者寿”,遗忘的人才能长寿;“痛宜藏”,痛苦应当深藏不露。
每一句都与《千金方》救死扶伤、顺应天时的医道核心背道而驰,仿佛是一个心智扭曲的疯子在对圣贤之言进行恶毒的嘲讽。
白桃面沉如水,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。
她小心翼翼地用针尖挑起一粒米粒大小的墨迹,那墨色黑得异常,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。
她将银针悬于一碗刚刚烧沸的滚水之上,轻轻一抖,墨粒坠入水中。
诡异的一幕发生了,碗中的清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染上墨色,而是迅速转为一种妖异的青绿色,宛如鬼火。
更可怕的是,水面上浮起无数比发丝还细的线状物,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,在滚水中不住地蠕动、伸缩。
“来人,”白桃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取新鲜猪舌三寸,要刚宰杀的,血气未散。”
片刻后,一块尚在微微抽搐的猪舌被呈了上来。
白桃将其平铺在那写满悖理批注的书页上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藏书阁内只听得到烛火爆裂的噼啪声。
约莫一炷香后,白桃拿起猪舌,原本粉嫩的舌面之上,赫然浮现出数个深红色的斑点,这些斑点彼此勾连,竟组成了一个清晰的烙印——那正是《周易》八卦中的“乾”字。
她深吸一口气,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“墨有毒,”她沉声向围在身边的药堂弟子宣布,“此毒不伤人身,专蚀神智。凡今日经手过这些抄本的人,三日之内,不得执笔握简,违者后果自负。”
与此同时,京城东区一处潮湿的地下讲堂里,陆九正以一副谦卑的姿态混迹于人群之中。
他头上裹着厚厚的布巾,遮住了大半张脸,神情木讷,扮演着一个被民间“静修会”招募来的失语症“默修者”。
这里聚集了上百人,每晚都有人在此低声诵读《周易》的选段。
奇怪的是,所有听众都戴着特制的厚重耳塞,彼此之间只用一套复杂的手势交流,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寂静。
陆九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讲台上的领读者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