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那“秀才”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,确认无人后,竟从袖中摸出一枚黄澄澄的铜哨,含入口中,压低声音吹出短促的三响。
就在哨音落下的瞬间,陆九如鬼魅般贴近,一手猛地掀开对方的后衣领。
月光下,那人黝黑的脖颈处,赫然嵌着一圈细若发丝的金属环,与清凉山那些被操控的乐师所戴之物别无二致。
那人惊觉回头,眼中凶光一闪,正要反抗。
陆九却未出手擒拿,反而俯身凑到他耳边,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轻声说:“你刚刚在茶馆里骂人时哼的那首《安神谣》,是我娘以前哄我睡觉的调子。”
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,劈开了那人被药物和指令层层包裹的意识。
他浑身剧烈一震,眼中瞬间被滔天的惊恐和迷茫所取代,那丝凶光如风中残烛般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稍纵即逝的清明。
接着,他双腿一软,竟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,口中喃喃,却不成语句。
当夜,白公馆灯火通明,但廊下的喧嚣却已平息。
白桃并未下令镇压或销毁那些争议稿件,反而在宗祠旁专门辟出一间“异文堂”。
所有存在争议的稿件,无论言辞多么激烈,都被按照主题分门别类,整齐地陈列在长案上。
每一篇稿件旁,都体贴地备着一叠空白的桑皮纸与笔墨,供人续评。
白桃亲手在堂前立下一块木牌,并写下第一条批语:“医道如河,支流越多,越不易干涸。”
随后,她命弟子每日挑选出最具冲突的两派观点,在堂中高声诵读。
她自己则盘膝静坐于堂上,双目微闭,手持两根寸许长的“九还针”,在诵读声中,缓缓刺入自己脑后的“脑空”与“风池”二穴。
她竟是以自身为鼎炉,用最敏感的经络去感受那些文字背后的气场。
凡是真心论道之言,即便激烈,引动的气血也是通达舒畅的;而那些被“激愤墨”和心智操控所污染的言辞,则会令针感滞涩,如芒在背,一股阴寒的刺痛必然凝于左侧太阳穴。
她发现,那些真正被操控的文章,其最核心的特征,便是极端地排斥讨论本身。
周砚领会了白桃的深意。
他在整理“异文徒”的反馈时,发现江苏与福建两地的医师,为《千金方》中“肝主怒”一句是否应更正为“肝主疏泄”争执得不可开交,双方引经据典,几乎要上升到宗派之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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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砚没有做任何裁决,而是将双方的论据,连同他从故纸堆里翻出的《千金方》原始抄本的相关段落,悉心装订成一册,命名为《肝经辩录第一辑》,而后誊抄数十份,寄往其余所有参与编纂的医馆征求公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