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。
烛火跳动,映着晏北玄垂眸批阅奏折的侧脸,轮廓深邃分明。
他握着朱笔的手,停在半空久久无法下笔。
书房最深的暗影蠕动了一下,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,存在感稀薄如烟。
“陛下,雁愁涧急报。”
声音干涩刺耳。
晏北玄眼皮都未曾抬起,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。
“嗯。”
“车驾遇袭,玄甲军折损三百余,刺客为鬼楼死士,已全歼,活捉一人。”
黑衣人停顿一瞬,头埋得更低。
“戚将军……座驾被地底震天雷所毁,将军受冲击重创,当场呕血昏迷。”
啪。
一声轻响。
晏北玄手中的紫毫朱笔,从中断裂。
一滴朱砂顺着笔尖滚落,砸在明黄的奏折上,迅速洇开一团刺目的红。
御书房内,只剩下烛火燃烧声。
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将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,恨不能将自己嵌进地里。
他能感觉到,盘踞在龙椅之上的那道气息,在绝对的威严下隐藏的暴怒。
许久,晏北玄终于开口。
“他死了么。”
“回陛下,萧烈拼死护卫,将军仅受震伤,暂无性命之虞。”
“鬼楼……”
晏北玄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语调轻柔,却带着血腥气。
他墨色的眼底,有风暴正在逐渐成形。
“好一个鬼楼。”
他缓缓起身,踱步至窗前,负手望着殿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。
他派小德子去,就是为了万无一失。
那个看似低眉顺眼的阉人,实则为大内三大高手之一,一手“绕指柔剑”登峰造极。
他以为,萧烈的三千玄甲军在明,小德子在暗,双重保障,足以护着那小骗子安然无恙。
却不想,对方竟疯到连“震天雷”都敢动用。
这是要将“戚清越”挫骨扬灰。
晏北玄的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闪过戚清辞的脸。
那张在朝堂上冷若冰霜,心里却锣鼓喧天。
那张在汤泉宫被水汽蒸得绯红,眼神惊惶,嘴上却死撑的脸。
那张在自己身下,被逼得眼角湿润,却还在心里破口大骂“狗皇帝”。
多么有趣的灵魂。
一个分明弱不禁风,却总敢在他龙须上反复横跳的小骗子。
一个他还没玩腻的,独属于他的新奇玩意儿。
现在,居然有别的野狗,妄图染指。
甚至还想弄坏他的东西?
不可饶恕。
“传旨。”
晏北玄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命玄影卫副指挥使秦封,彻查鬼楼。”
“朕要这个名字,从大晏的版图上彻底消失。”
“一个不留。”
他的声音上扬,带上一丝残忍的兴味。
“把那个活口,带进宫来。”
“朕,要亲自问话。”
“遵旨!”
黑衣人领命,身形化入阴影,消失无踪。
御书房重归死寂。
晏北玄坐回龙椅,视线落在那团已经干涸的、状如血污的朱砂上,眼神晦暗。
他发现,自己远比想象中更加愤怒。
那感觉,像是自己私藏多年的珍宝,差一点就要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恐慌。
他拿起一份新的奏折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满脑子,都是戚清辞吐血昏迷。
无尽的颠簸与黑暗里,戚清辞听见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