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璐拿着那张薄薄的、盖了红章的离职证明，走出了银行大楼。

阳光有些刺眼，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，竟有一瞬间的茫然。

没有预想中的轻松，反而是一股沉甸甸的空虚感压了下来。那份工作虽鸡肋，却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。现在，这个“根本”没了。

“妈的，这狗几把经理，真不当人啊！”孙倩在送她出门时，又愤愤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，还用力抱了抱她，“璐璐，别灰心，以你的能力，找个更好的！”

能力？张璐在心里苦笑。一个在银行柜台干了几年、只会办基础业务、性格还不擅钻营的人，有什么抢手的能力？下一个工作在哪里？下个月的房租、生活费又从哪里来？

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，点开了与“陆远”的聊天界面。那句“我辞职了”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，删了又打。

最终，她还是没有发出去。

告诉他有什么用呢？除了让他担心，或许还会让他产生“需要他来养”的压力。他们之间的关系，好不容易才跨越十年光阴重新开始，她不想这么快就掺杂进赤裸裸的经济依赖。那会让她想起十年前因现实而分开的痛楚。

她收起手机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决定先回家。至少，那里暂时是免费的容身之所。

家里静悄悄的，刘春梅大概又出去和王叔叔见面了。想到“王叔叔”，张璐的心绪更乱了。一边是岌岌可危的事业，一边是母亲引人担忧的黄昏恋，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。
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打开电脑，开始浏览招聘网站。海量的信息涌入眼帘，但合适的岗位寥寥无几。要么要求极高，要么薪水极低。投出去的几份简历，如同石沉大海。

傍晚，刘春梅回来了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，但在看到张璐在家时，立刻换上了小心翼翼的表情。

“璐璐，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？”

“嗯，今天没什么事。”张璐含糊地应道，不想立刻提起失业的事。

刘春梅观察着她的脸色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道：“那个……你王叔叔说，他认识个朋友，好像在什么公司当个小领导，要不要……让他帮忙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？”

张璐的心猛地一抽。又是王叔叔！她才刚刚失业，母亲就想通过那个男人的关系为她找工作了？这让她感到一种屈辱般的难堪。

“不用了，妈。”她的语气生硬地打断，“我的工作我自己会找，不麻烦外人。”

“璐璐，他不是外人……”刘春梅试图解释。

“怎么不是外人？”张璐积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，“妈，我们才认识他多久？你了解他的底细吗？你知道他那个朋友是真是假？万一是个坑呢？我们现在是困难，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！”

“你怎么说话呢！人家也是一片好心！”刘春梅的脸色也难看起来，“是，他是外人，那你呢？你天天忙着你自己的事，关心过我这个妈心里想什么吗？我找个说话的人怎么了？！”

话一出口，两人都愣住了。客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张璐看着母亲瞬间红了的眼眶，和她身上那件为了见“王叔叔”才穿的新衬衫，心头涌上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。她不是不关心，她只是……太害怕失去了。害怕失去工作，害怕母亲被骗，害怕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再添变数。

她猛地转过身，冲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关上了门。

无力地靠在门板上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她滑坐在地上，把头埋进膝盖里。就在这时，手机响了。

是“陆远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