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室之中，林野的身体微微颤抖，紧闭的双眼下，眼球在剧烈地转动。他不再是那个俯瞰棋盘、冷静落子的规则化身，而是变成了战场本身。

他的意识海，此刻正被两种力量疯狂撕扯。

一方是冰冷的、浩瀚的星璇。它代表着绝对理性，是高效、精准、无痛的最优解。它构筑起坚固的规则壁垒，将一切情感、记忆、视作需要被清除的“系统噪音”。它向林野展示着维持现状的美好蓝图：无需痛苦，无需彷徨，只需遵循逻辑，便能掌控一切，达成目标。消灭陈默，稳定核心，修复损伤……一切都可以在最优路径下完成。

另一方，则是从裂痕中喷涌而出的、炽热而混乱的洪流。那是属于“林野”的一切：第一次觉醒异能时的惊慌与窃喜；与苏晓并肩作战时的信任与悸动；被赵磊那傻乎乎的乐观所感染的笑意；老顾牺牲时的悲痛与愤怒；还有对小雅那份如同兄长般的守护之心……这些记忆带着鲜明的色彩、鲜活的声音、甚至还有当时的心跳和体温，它们如同千万个声音在同时呐喊、哭泣、欢笑，构成了一场席卷一切的“情感风暴”。

“保持冷静！情感是低效的根源！是风险的温床！” 星璇发出无声的尖啸，规则的力量试图修补那道裂痕，将翻涌的情感重新镇压。

“你是林野！你是那个会害怕、会犹豫，但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拼尽一切的林野！” 记忆的洪流冲击着壁垒，苏晓染血的脸庞、赵磊信任的眼神、小雅无助的哭泣……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凿子，一次次撞击在理性的冰墙上。

“看看你现在的力量！你可以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一切！为何要回到那个弱小的、充满缺陷的过去？” 星璇展示着他优化基地、修复线路、治愈山猫的“神迹”，证明着理性形态的优越。

“但那不是你！没有情感，没有记忆，没有那些‘不完美’的牵绊，就算赢了，拯救了世界，那又有什么意义？那还是‘你’的胜利吗？” 洪流中，老顾临终前的话语仿佛再次响起：“孩子，力量很重要，但别忘了你为何而拿起力量……”

“接受我，获得完美！”

“拥抱我，回归真实！”

两种声音，两种存在方式，在林野的意识核心激烈交战。外界的时间仿佛凝滞，而在他的内心，却已过去了千万个轮回。他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，甚至影响到了静室周围的现实，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，光线在他周身扭曲。

……

地下核心枢纽。

陈默看着苏晓三人，又仿佛透过他们，看着那个正在经历剧烈内心斗争的意识，脸上的狂热稍稍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近乎怜悯的神色。

“他正在经历我们都必须经历的……抉择。”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，他抬手轻轻拂过那跳动着的、暗红色的记忆核心，核心中映照出他记忆中妻女模糊的笑脸，“是拥抱无所不能的‘神性’，还是回归充满苦痛的‘人性’……我当年，也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。”

苏晓紧握着拳，她能通过烙印感受到林野此刻正在经历的滔天巨浪。那不再是平稳的能量流动，而是混乱的、痛苦的、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波动。她想帮他，却不知从何入手。

“陈默，收手吧！你看看小雅！你的‘新伊甸’，是建立在另一个孩子的痛苦和牺牲之上的！”苏晓试图唤醒陈默仅存的人性。

陈默的目光落到悬浮着的小雅身上，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，但很快被更深的偏执覆盖：“必要的牺牲……为了更伟大的整体……我的‘伊甸’里，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。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修正，都会得到幸福……”

“狗屁的幸福！”赵磊怒吼道，他指着小雅，“你看看她！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？！林野不会让你得逞的！等他恢复过来，一定会阻止你！”

“恢复？”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，摇了摇头，“当他真正尝到‘神’的滋味，当他体会到无需情感羁绊也能达成目标的效率，他真的……还想‘恢复’吗？或许，他此刻正在做的，是彻底斩断那些名为‘情感’的枷锁。”

他的话像毒刺一样扎进苏晓的心。难道林野真的会选择那条路？

就在这时，被能量管线缠绕的小雅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、如同梦呓般的呻吟。她的眼皮颤抖着，似乎想要睁开。她那“记忆可视化”的异能，在不稳定的核心能量刺激下，开始不受控制地被动散发。

一时间，整个枢纽区域内，光怪陆离的画面开始闪烁浮现——

有陈默记忆中，与妻女在阳光下野餐的温馨场景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