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鹃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匹“天水碧”,在窗外光线下展开一角。 那雨过天青的底色纯净通透,其上织就的竹影在光线下若隐若现,仿佛有清风拂过。 她忍不住赞叹:“姑娘,您瞧这料子,宫里娘娘们见的奇珍异宝多了,可这般有诗书画意的,怕是头一回见!”
雪雁也捧着一匹绯色缠枝牡丹纹的苏锦过来,啧啧道:“这苏锦也鲜亮,穿着定然贵气逼人。”
黛玉此时已走进库房,她 目光沉静地扫过这些琳琅满目的绸缎, 指尖逐一抚过它们的纹理。 在那匹华贵的绯色苏锦上停留片刻,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 最终,她的目光定格在紫鹃手中的“天水碧”和旁边那匹灰紫色调、意境萧疏的“秋塘月色”上。
“太过鲜亮夺目,易惹是非,也失了我之本色。”她轻声自语,随即果断道,“就这两匹吧。‘天水碧’做一件见皇后的正式宫装,‘秋塘月色’……做一件平日宴饮时可穿的常服。”
“姑娘,这……会不会太素净了些?”雪雁忍不住小声提醒,“入宫是大事,别的千金小姐定然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珠宝都戴上呢。”
黛玉淡淡瞥了她一眼,唇角微扬,带着一丝洞察世情的了然: “雪雁,你要知道,在宫里,有时候‘素净’反而是一种底气,一种无需靠珠翠堆砌的自信。况且,”她顿了顿,指尖轻轻划过“秋塘月色”上那残荷的暗纹, “我们‘竹影轩’的料子,本身便是最好的装饰。”
紫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:“姑娘说的是。只是这裁剪的师傅……”
“去请‘锦绣阁’的姜师傅来。”黛玉早已思虑周全,“她手艺精湛,且为人谨慎,口风紧。记住,量体裁衣时,只说是寻常贵客定制,不必提及入宫之事。”
“是,奴婢明白。”紫鹃郑重应下。
请裁缝、量尺寸、定款式,又是一番忙碌。黛玉亲自与姜师傅商讨衣样,摒弃了时下流行的繁复宽袖和层层叠叠的绦边,力求线条简洁流畅,只在领口、袖缘处用同色丝线绣上极其精细的、与布料纹样相呼应的缠枝莲或卷草纹。 她甚至亲自画了几幅简单的首饰图样,要求工匠用 上好的白玉和淡紫色的碧玺,打造一套与衣裳相配的、清雅不俗的头面,摒弃了惯用的黄金和红宝。
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却又高度保密地进行着。竹影轩外,关于林黛玉受邀入宫的消息已然传开,各种猜测纷至沓来,羡慕、嫉妒、等着看笑话者皆有之。而竹影轩内,却如同一口深井,表面波澜不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