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毒经解毒

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插进冰层,刀柄震颤的频率竟与雪莲绽放的节奏相合。他看见那些被金线刺穿的毒蛛浆液滴在冰上,竟烧出细小的孔洞,而雪莲的根须正顺着孔洞往外钻,贪婪地吮吸着毒蛛留下的痕迹。刚才还在翻涌的人皮经书此刻突然安静下来,黑血顺着经页边缘往冰下渗,像是在被雪莲的根须慢慢吸走。

原来如此。王玄策看着臂上的迦楼罗虚影渐渐淡去,黑血已变成暗红。他终于明白苯教巫师为何要用人血喂养毒经——这些藏在祭坛下的雪莲早已与唐军的血气相连,毒经吸的人血越多,雪莲积蓄的解毒之力就越强。那些被掳的弟兄虽然遭难,却在无形中养着能救所有人的药。

冰层突然发出咔嚓声响,蒋师仁及时扶住摇晃的王玄策。他看见更多雪莲冲破冰层绽放,洁白的花瓣上沾着血丝,像是在雪地里开出的红梅。人皮经书上的毒方正在慢慢褪色,被佛血与雪莲根须共同蚀成空洞,而那些还在爬动的毒蛛触到雪莲气息,竟纷纷化作黑灰。

王玄策撕下衣襟裹住伤口,掌心的血珠已凝成颗殷红的结晶。他抬头望向蒋师仁,看见这位总是沉稳的校尉眼中闪着泪光——祭坛东侧的冰层下,那株最大的雪莲缠着半截校尉铠甲上的护心镜,布条上绣着的字被血浸得发黑,想必是蒋师仁那位在天竺被俘的堂弟。

开春复仇时,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冷硬,断足在冰面上碾出深深的痕迹,咱们不仅要带陌刀,还要带上这些雪莲。让天竺人看看,他们用来害人的毒经,到头来养的是救咱们弟兄的药。

蒋师仁重重点头,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圈,刀刃上的金线与雪莲的白光交相辉映。冰层下的腰带在暗流中轻轻摆动,像是无数只手在托举着希望,而那些曾经渗着黑血的人皮经书,此刻正被雪莲根须穿透,在绿火中渐渐化作滋养药田的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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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节:雪莲泣血

王玄策的断足在冰层上碾出裂纹,右手攥住最大那株雪莲的花茎。花瓣上的白霜簌簌坠落,触及掌心时突然化作滚烫的液珠——那不是雪水,是殷红如血的汁液,顺着花瓣褶皱蜿蜒而下,在他手背上冲出数道血痕。蒋师仁举刀劈开旁边扑来的毒蛛,眼角余光瞥见花蕊正在震颤,每片花瓣都渗出细密的血珠,像是整株雪莲在无声哭泣。

“这花在流血。”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拄地,刀刃上的金线与血珠相触,竟映出无数唐军士兵的面容。他认出最清晰的那张是去年被阿罗那顺俘虏的别将,当时那人还笑着说要带朵天竺莲花回来,此刻却在血珠里露出痛苦的神情。王玄策将雪莲捧到祭坛中央,血汁滴在人皮经书上的刹那,那些“迦楼罗毒”的梵文突然扭曲变形,墨色咒文里渐渐浮出个黄金指印——指节处的月牙形疤痕赫然是阿罗那顺的标记,当年这位中天竺国王就是用这根手指蘸毒,在唐使的脸颊上烙下耻辱印记。

“是他亲手配的毒。”王玄策的指腹抚过黄金指印,雪莲的血汁突然沸腾起来,在经页上烧出条猩红路径。蒋师仁突然挥刀劈向雪莲根部,陌刀切入冻土的脆响惊得周围雪莲齐齐震颤,刀尖挑出的冰碴里裹着个青铜药匣。匣面蒙着层薄冰,融化后露出錾刻的汉字:“贞观十六年,赐吐蕃”。蒋师仁的呼吸猛地顿住,这是太宗皇帝当年赏赐吐蕃赞普的药匣样式,他在逻些城的宫库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纹饰。

铜佛残核突然迸出金粉,如飞蛾扑火般裹住药匣。那些细碎的金粉顺着匣缝往里钻,咔嗒声中药匣自行开启,七枚骨针从里面飞射而出,针尾系着的绛色丝线在空中展开,竟是玄奘法师从印度带回的解毒梵咒。王玄策认出其中一枚骨针的形制——与当年玄奘赠予唐使的护身针一般无二,针身上还刻着半个“唐”字。

“是玄奘大师留下的。”王玄策伸手去接骨针,指尖刚触到丝线,整个人突然剧烈震颤。雪莲的血汁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,在臂上的勒痕处凝成串梵文,与骨针上的咒语产生共鸣。蒋师仁突然发现那些人皮经书正在收缩,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攥住,经页上的毒方被血汁与金粉共同覆盖,渐渐显出唐梵对照的解毒注解。

祭坛西侧的巫师们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喊,一个个抱着头抽搐倒地。他们嘴角涌出的黑血在雪地上漫延,竟自动聚成个跪拜的身影——玄色幞头、明光铠、腰间悬着的横刀鞘上刻着“唐”字,正是唐军士兵受降时的姿态。王玄策盯着那身影的断指,突然想起去年恒河岸边被砍去手指的斥候,那人被俘前曾用最后三根手指比出“毒”字。

蒋师仁的陌刀突然指向天空,七枚骨针顺着刀身往上飞,在祭坛穹顶组成北斗形状。梵咒丝线在空中舒展,与雪莲的血汁交织成网,那些还在扭动的人皮经书被网住后,突然发出羊皮烧焦的气味。王玄策看见经页里渗出无数细小的血珠,每个血珠里都映着唐军俘虏的脸,他们的嘴唇翕动着,似乎在念诵骨针上的梵咒。

最大那株雪莲的花蕊突然炸裂,血汁如喷泉般冲上穹顶,与骨针组成的星图相融。蒋师仁接住几滴溅落的汁液,发现掌心竟浮现出阿罗那顺的宫殿布局——毒经库在西偏殿,解药秘藏于佛塔地宫。他转头看向王玄策,发现对方臂上的紫黑勒痕正在消退,被血汁浸过的皮肤泛起健康的淡红。

巫师们的抽搐愈发剧烈,呕出的黑血在雪地上凝成的身影突然站起,抽出腰间横刀指向南方。王玄策认出那是自己惯用的劈刀姿势,去年正是这样斩杀了三名天竺毒师。雪莲的血汁还在不断渗出,顺着经页上的黄金指印往下淌,在祭坛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,溪流里漂着无数细小的唐军衣甲碎片。

“这些雪莲是弟兄们的血气养出来的。”王玄策将青铜药匣揣进怀里,骨针的梵咒丝线缠上他的手腕,与雪莲血汁共同凝成护腕。蒋师仁的陌刀挑起最后一卷人皮经书,发现经页背面用吐蕃文写着“血饲三年,毒灭唐师”,墨迹已被血汁泡得发涨,旁边却有新的批注——是用唐楷写的“天道好还”。

雪地上的唐军身影渐渐淡去,黑血被雪莲的根须吸尽,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。王玄策弯腰拾起块沾着血痕的碎骨,上面还留着横刀劈砍的痕迹。最大那株雪莲此刻已褪尽血色,洁白的花瓣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名字,正是失踪唐军的花名册。

蒋师仁突然单膝跪地,用陌刀在雪地上刻下“复仇”二字。王玄策将青铜药匣举过头顶,骨针的梵咒在风中猎猎作响,与远处雪山传来的风声合在一起,像是无数唐军士兵在齐声呐喊。他知道,这些泣血的雪莲、带咒的骨针、染血的经书,都是开春复仇最好的信物——天竺人用毒经种下的恶因,终将在唐军的刀锋下结出恶果。

第四节:骨针溯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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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玄策捏起骨针的绛色丝线,针尖对准右臂紫黑处猛地刺入。针尾梵咒突然亮起金光,黑血顺着针身蜿蜒而上,在咒文凹槽里盘旋三圈,滴落时竟化作簌簌金粉。蒋师仁挥刀挡开飞溅的毒蛛,看见那些金粉落在冰面上,竟烧出细小的火苗——这哪是血,是淬了药力的精华,每一粒都泛着长安药市特有的硫磺气。

“王正使!”蒋师仁的陌刀突然震颤,刀身孔洞处的金线疯狂舞动,像是在贪婪地吮吸金粉。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蜂窝状的破洞在金光中收缩,边缘的锈迹化作青烟消散,愈合处渐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——竟是长安太医署的布局图!太液池的曲桥、药库的朱门、甚至后院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都清晰可辨,图中用朱砂标出的密室位置,正是当年孙思邈整理西域药方的地方。

王玄策的骨针在皮肉里轻轻转动,每一次捻动都带出更多金粉。他看见针尾梵咒正在变化,玄奘手书的古梵文渐渐化作唐楷,“解迦楼罗毒需用雪山白牦牛黄”几个字灼得人眼疼。蒋师仁突然想起去年在吐蕃见过的白牦牛,那些被赞普视为神物的牲畜,原来藏着解毒的关键。

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在空中炸裂,佛血如流星雨般坠落,与金粉相融后凝成团绚烂的光雾。光雾中缓缓走出个身影,凤冠霞帔,眉眼间带着长安女子特有的温婉——竟是文成公主的虚影!她纤指抚过虚空,仿佛正触摸着什么,指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金光,赫然是松赞干布王座的轮廓。虚影俯身时,蒋师仁看清她手中的刻刀正在王座底部游走,刀痕里渗出的不是木屑,是带着墨香的药方。

“是真解毒方!”王玄策的声音因激动发颤,骨针带出的金粉突然暴涨,在他脚边堆成小小的金堆。文成公主的虚影对着他们微微颔首,指尖最后在王座暗格处一点,随即化作漫天金蝶消散。蒋师仁突然明白,当年公主入藏不仅带了蚕种和经书,更将大唐的解毒之法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——吐蕃赞普的王座底下,天竺人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