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恒河浮尸

第一节: 血浪惊变

殑伽河(恒河)上游的晨雾还未散尽,浑浊的河水裹挟着腐臭气息,顺着河谷蜿蜒而下。王玄策拄着铁木杖,断足刚踏入冰凉的河滩,裤管便被溅起的水花浸湿。他身后,蒋师仁率领着从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骑兵与泥婆罗七千精锐,正沿着河岸列阵,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——这支八千余人的联军,正是为复仇而来。去年天竺戒日王朝分裂后,阿罗那顺篡位称王,不仅劫掠各国贡物,更将王玄策率领的二十八人使团尽数斩杀,唯有他与蒋师仁拼死突围,才得以向吐蕃、泥婆罗借兵复仇,如今北天竺战场已近在眼前,殑伽河便是联军推进的必经之路。

“王正使,河水不对劲。”蒋师仁勒住战马,陌刀斜挎在肩,目光紧盯着上游河面。他话音刚落,一阵更浓烈的腐臭便扑面而来,河面上突然漂来成片黑影,随着水流缓缓靠近。王玄策眯起眼,抬手示意联军暂停前进,铁木杖在河滩上重重一顿:“蒋校尉,带十骑上前查看,小心有诈。”

蒋师仁应声翻身下马,挑选十名吐蕃骑兵,手持长矛涉水而上。待黑影漂至近前,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——那竟是三百具浮尸,尸体肿胀变形,衣衫早已被河水泡烂,唯有每具尸体的左手,都死死攥着半截唐军箭矢。箭杆斑驳,箭镞生锈,箭尾却拴着一张泛黄的佛经残页,梵文经文在水中晕开,依稀能辨认出“戒日”“阿罗那顺”等字样。

“是我大唐制式箭矢!”一名吐蕃骑兵惊声喊道,伸手去拨弄尸体,却被蒋师仁抬手拦住。“莫碰,先回禀王正使。”蒋师仁眉头紧锁,目光扫过尸体后背,突然发现肿胀的肌肤下似乎有深色印记,“再近前些,看清楚尸体后背!”

两名骑兵小心翼翼地用长矛挑起一具浮尸,尸体翻转的瞬间,河滩上众人皆心头一震——那尸体后背赫然烙印着“贞观”二字火印,红漆虽已褪色,却仍清晰可辨。“这是……七年前失踪的唐军使团!”王玄策踉跄着上前,断足在河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。他曾在吏部卷宗中见过记载,贞观十九年,朝廷曾派使团出使北天竺,此后便杳无音讯,当时皆以为是遭遇战乱失踪,却没想到竟成了殑伽河中的浮尸。

就在此时,三百具浮尸突然集体翻身,尸身撞击水面的声响震得河浪翻滚。蒋师仁见状,当即拔出陌刀,大喝一声:“戒备!”陌刀劈出的瞬间,刀气如银练般划破空气,直斩河面。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浪花被刀气震得四散飞溅,河底沉积的泥沙翻涌而上,数十枚青铜砝码随着浊流浮出水面,重重砸在河滩上。

王玄策弯腰捡起一枚砝码,指尖拂过表面的刻痕,脸色骤然凝重:“这是键陀罗王室的交易砝码,上面刻的是秘密交易记录!”众人围拢过来,只见砝码上刻着梵文与汉文对照的文字,记载着阿罗那顺与键陀罗残余势力勾结,用唐军使团成员的性命换取粮草、兵器的交易细节,甚至标注了七年前使团被囚禁、虐杀的地点。

“畜生!”蒋师仁怒不可遏,陌刀插入河滩,刀柄震颤不止。联军将士见状,皆拔刀怒吼,吐蕃骑兵的狼嚎与泥婆罗士兵的呐喊交织在一起,河谷中满是复仇的怒火。

就在此时,一枚铜佛残核从河底漂出,顺着水流飞入一具浮尸的眼眶。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——铜佛残核接触到尸身的瞬间,暗红色的“佛血”从残核中渗出,顺着尸身流入河中。河水被染成金红色,顺着河滩蔓延开来,竟在沙地上凝结成一行梵文密语。王玄策俯身细看,瞳孔骤然收缩:“是文成公主当年在河岸暗刻的密语!”

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,途经殑伽河时,曾在河岸岩石上刻下密语,以备大唐使团应急之用,王玄策早年出使吐蕃时,曾得公主亲授解读之法。此刻沙地上的密语经佛血浸染,字字清晰:“尸指处,即真相”。

众人顺着浮尸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上游不远处的河谷两侧,隐约有身影晃动。蒋师仁当即下令:“吐蕃骑兵左翼包抄,泥婆罗步兵右翼推进,注意隐蔽!”联军将士迅速行动,马蹄声与脚步声被河水声掩盖,悄然向河谷两侧靠近。

待靠近后,众人方才看清,河谷两侧的山坡上,竟有数十名天竺僧侣正在诵经。他们身披红色僧袍,手中转经轮不停转动,口中念念有词,看似在超度亡灵,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,他们的目光不时瞟向联军方向,显然是在监视。

“不对劲,天竺僧侣的转经轮怎会如此沉重?”王玄策低声说道,示意一名吐蕃斥候上前探查。斥候潜行至山坡下,趁一名僧侣转身的间隙,突然出手将其扑倒。转经轮掉落在地,“哐当”一声裂开,里面竟露出半截唐军头盔的金属碎片——这些转经轮,竟是用唐军头盔改造而成!

“阿罗那顺的人!”蒋师仁怒喝一声,陌刀再次出鞘。那被扑倒的僧侣见状,突然从怀中掏出信号箭,拉弓便射。“拦住他!”蒋师仁刀光一闪,信号箭被劈成两半,落入河中。可其余僧侣已反应过来,纷纷掏出短刀,向联军冲来。
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
“杀!”王玄策铁木杖一挥,联军将士即刻发起进攻。吐蕃骑兵策马冲锋,长矛刺穿僧侣的僧袍;泥婆罗步兵手持弯刀,与僧侣近身厮杀。河谷中瞬间刀光剑影,诵经声被喊杀声取代,鲜血顺着山坡流下,汇入殑伽河,与河中的金红色佛血交织在一起,更显惨烈。

激战中,一名僧侣被蒋师仁生擒。经审问得知,这些僧侣皆是阿罗那顺派来的斥候,负责监视殑伽河动向,而那三百具浮尸,是阿罗那顺故意放入河中,意图用唐军使团的尸体扰乱联军军心,同时拖延联军推进速度,为其在北天竺都城集结兵力争取时间。

“原来如此,他是想故技重施,再用阴谋对付我军。”王玄策冷笑一声,铁木杖指向北天竺都城方向,“蒋校尉,传令下去,全军加速前进,务必在阿罗那顺集结完毕前抵达都城!”

蒋师仁应声领命,当即整顿军队。三百具浮尸仍在河水中漂浮,唐军箭矢与佛经残页随波逐流,“贞观”火印在晨光中愈发清晰。王玄策望着河水,断足在河滩上用力一跺:“诸位将士,今日我们不仅是为去年被杀的二十八人复仇,更是为七年前失踪的使团雪恨!此役,必破阿罗那顺,还大唐使团一个公道!”

“破阿罗那顺!还大唐公道!”联军将士齐声呐喊,声震河谷。马蹄声再次响起,八千余骑人马沿着殑伽河岸继续向北天竺推进,河水中的浮尸与佛血渐渐远去,唯有复仇的怒火,在每个人心中燃烧得愈发炽烈。

第二节: 梵尸密码

王玄策蹲在河滩上,指尖抵着浮尸僵硬的指骨。方才激战过后,河谷两侧的天竺僧侣已尽数被歼,可那三百具唐军使团浮尸仍在河面漂浮,掌心里紧攥的半截箭矢与佛经残页,像极了未被解开的谜题。他深吸一口气,忍着腐臭气息,缓缓掰开浮尸蜷曲的指骨——指节因尸身肿胀而难以撼动,每掰动一下,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。待指骨完全展开,一张泛黄的《金刚经》残页从掌心滑落,里面竟裹着一枚三寸长的青铜钥匙。

钥匙表面布满绿锈,匙齿纹路细密如蛛网,王玄策指尖抚过纹路时,瞳孔骤然一缩。这纹路他再熟悉不过,去年出使天竺前,鸿胪寺曾给他配发过一只密匣,匣锁的凹槽与这匙齿完全吻合,那密匣中存放的,正是朝廷与北天竺戒日王朝的盟约文书,后来随使团一同被阿罗那顺劫掠。“蒋校尉,你看这个。”他抬手将钥匙递向蒋师仁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。

蒋师仁快步上前,陌刀刀尖轻轻挑起钥匙。阳光透过河谷晨雾,在匙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,他盯着纹路看了片刻,猛地抬头:“王正使,这是鸿胪寺密匣的钥匙!阿罗那顺把它藏在浮尸掌心,难道是故意留给我们的?”

话音未落,河面上突然泛起浑浊的漩涡。三百具浮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纷纷向钥匙下方聚拢,河底泥沙翻涌,数十块带孔骨片顺着漩涡浮出水面,紧接着便是第二块、第三块……眨眼间,三百块骨片整齐地排列在水面,每块骨片边缘都刻着细微的数字,中间的孔洞大小不一,像是按某种规律排布的机关。

“这些骨片……”王玄策拄着铁木杖站起身,断足在河滩上微微用力,“拿一块过来。”蒋师仁当即吩咐两名泥婆罗士兵涉水上前,小心翼翼地捞起一块骨片。骨片入手沉重,表面光滑,显然是被河水反复冲刷过,孔洞边缘却仍能看到人工打磨的痕迹。王玄策接过骨片,对照着记忆中《卫公兵法》的内容翻阅——他早年在兵部任职时,曾通读李靖所着的《卫公兵法》,其中“水战篇”详细记载了唐军水战的战术节点,而骨片上的数字,恰好对应着“水战篇”中“列阵”“截击”“突围”等战术的编号,孔洞的大小,则与战术节点中所需战船的规模完全匹配。

“是《卫公兵法》的战术密码!”王玄策突然明白过来,“每块骨片对应一个战术节点,三百块正好涵盖了水战篇的全部内容。”他话音刚落,之前从河底漂出的铜佛残核突然腾空而起,像被磁石吸引般飞向骨片,逐一嵌入孔洞中。

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——铜佛残核嵌入骨片的瞬间,三百具浮尸突然从河面升起,尸身之间以骨片为轴,自行拼接成一艘巨大的尸筏。尸筏的排列极其规整,头部朝向上游,尾部正对下游渡口,每具浮尸的位置都精准对应着某个方位,竟与玄奘当年西行归来时绘制的恒河渡口地图分毫不差。王玄策曾在长安见过这份地图,当时只当是玄奘记录沿途地理的文献,却没想到会以这样惊悚的方式重现。

“这是……恒河渡口的暗渠分布图!”蒋师仁盯着尸筏,突然指向尸身拼接的缝隙,“王正使你看,缝隙的走向,和地图上标注的暗渠完全一致!”王玄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果然见尸筏缝隙纵横交错,恰好构成了一张完整的暗渠网络,而暗渠的交汇处,正是北天竺都城外围的七处战略要地。
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
就在两人研究暗渠分布时,尸筏缝隙间突然渗出黑血。黑血黏稠如墨,顺着缝隙流入河中,却没有随波扩散,反而在水面聚合成一个个梵文符号。王玄策俯身细看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些符号竟是坐标标记,对应着恒河中游的七处河心岛!“是阿罗那顺余党的藏身之地!”他瞬间反应过来,去年使团被杀后,阿罗那顺曾派余党在恒河沿岸袭扰各国商队,朝廷多次追查都无果,如今看来,这些余党竟一直藏在河心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