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成走出黄家大院的时候,脊背挺得像一杆枪。
那碗稀饭带来的灼烧感,似乎还残留在喉咙里。
他没有回头,也没有片刻停留,径直朝着村东头走去。
老刘家的稻田,就在那里。
他要干活。
用汗水,把那份钉在心上的羞辱,一滴一滴地洗干净。
……
老刘家的稻田。
“啪……啪……”
那声音,软绵绵的,像是给地上的谷子挠痒痒。
秋老虎的太阳还很毒,晒得人头昏眼花。几个老头子干了没一会儿,就累得直喘粗气,靠在谷堆上歇着。
“不行了,不行了,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。”老三捶着自己的后腰,唉声叹气。
尹其怀抽着旱烟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主人家老刘,就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,看着他们,脸色不太好看。照这个速度,他家的谷子打到天黑也完不了工。
就在这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,出现在了打谷场的入口。
是孙大成。
“大成!”尹其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像是看到了救星。
另外几个老头子也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孙大成跟几个老人打个招呼,随即脱掉了自己的新衣服,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田埂上。
然后,他抡起了胳膊。
“砰!”
一声爆响!
稻谷狠狠地砸在货桶上。
那力道,那声势,跟刚才几个老头子的软绵无力,简直是天壤之别!
老刘的眼睛,一下子就瞪圆了。
孙大成没有停。
“砰砰砰!”
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牲口,机械地,重复着同一个动作。每一次抡起,都带着风声。每一次落下,都势大力沉。
那不是在打谷子。
那是在宣泄。
尹其怀几个老头子,乐了,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,他们可以偷懒了!
几个老家伙也不逞强了,不紧不慢地干着活,偶尔还要偷个懒。
场上的气氛,一下子就变了。
之前是死气沉沉,现在,却充满了力量和节奏感。
老刘从树荫下站了起来,走到场边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他看着孙大成那身贲张的肌肉,看着他脚下越来越厚的谷粒,心里只剩下两个字:我的天!
这哪里是个人?这分明就是一台专门为打谷子而生的机器!
他一把拉过旁边正在收拾谷草的尹其怀。
“老尹,这……这后生是谁家的?这么大力气!”
尹其怀得意地挺了挺胸膛,仿佛那个干活的人是他自己。“孙家的二小子,大成。刚从外面回来。”
“孙家?”老刘想了想,“就是那个房子塌了的孙家?”
“对喽!”
老刘看着场中那个沉默的身影,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盘算。
尹其怀趁热打铁,凑到他耳边,压低了声音:“老刘,你看,大成这力气,一个顶咱们五个都不止。咱们之前说好的,只管饭,是不是有点……”
老刘是个实在人,也是个精明人。
他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。
请这几个老家伙,磨磨蹭蹭要干两天,还得管两天饭。现在孙大成一个人,小半天就能干完,自己还省了一天的粮食。
这买卖,划算!
“成!”老刘一拍大腿,爽快地说道,“不就是多个人吃饭吗?管!不止管饭,等活干完了,我再送大成一斗谷子!算我老刘谢他的!”
“敞亮!”尹其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到了傍晚,活干完了。
老刘家的谷子,全都脱了粒,堆成了金灿灿的一座小山。
老刘笑得合不拢嘴,非要留他们吃晚饭。
孙大成吃完了饭,没有多留。老刘兑现了承诺,用斗给他量了一斗饱满的谷子,装在一个小麻袋里。
孙大成又跟他要了几捆最厚实的稻草,还借了一把旧铁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