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仁贵的脸色,一点点变得铁青。
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
这些年,他一直在悄悄变卖一些不那么显眼的田产铺子,换成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,一摞摞崭新的大洋,全都藏进了后院那口枯井下的地窖里。
他以为自己深谋远虑,做得万无一失。
可现在,那些扛着红旗的泥腿子,就像燎原的野火,烧得越来越近了!
他端着茶杯的手,青筋毕露。
“砰!”
他猛地将手里的茶杯,砸在了地上。
上好的景德镇瓷器,碎成了一地狼藉。
“废物!国军真是一帮废物!”
一声压抑的,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的咒骂,从他牙缝里挤了出来。
他辛辛苦苦几十年,才攒下这份家业。
他的好日子,怕是……要到头了!
……
在尹其怀家里喝了一肚子茶,孙大成也算是“收工”了。
他扛着那根长长的,用来捞河泥的耙子,慢悠悠地往黄家大院走。
刚走到西厢院门口,一个声音就叫住了他。
“大成!”
是黄仁贵。
他正满脸堆笑地站在正房门口,那笑容,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灿烂。
“不是让你歇上三天吗?怎么又跑去干活了?”
孙大成勉强扯了扯嘴角。
今天下午,他压根就没下河。
“来来来,今天不用去西院那大灶吃饭了。”黄仁贵热情地朝他招手,那态度,亲热得像是在叫自己的亲儿子。“上我这儿来,咱爷俩一起吃!”
他像是怕孙大成有什么顾虑,又特意加了一句。
“你放心,没有别人,就咱爷俩!”
这话的意思很明白。
他那两个老婆,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,都不在。
孙大成不会尴尬。
黄仁贵突然这么热情,肯定没安好心。
难道是自己下午在村里招摇过市,被这老狐狸知道了?他猜到自己打的什么主意了?
孙大成心里飞快地盘算着,脸上却不动声色,跟着黄仁贵进了屋,在饭桌旁坐了下来。
八仙桌上,摆着四菜一汤。
烧鸡,肘子,一条清蒸鱼,还有一盘翠绿的青菜。
这伙食,比他那“新婚”的晚宴,还要丰盛。
黄仁贵亲自拿起酒壶,客客气气地给孙大成倒了一杯酒。
“大成啊,你当过兵,见识比我们这些乡下人多!”
酒杯放下,黄仁贵终于图穷匕见。
他一双精明的眼睛,紧紧盯着孙大成,慢悠悠地问道:“据你的判断,往后这天下,到底是姓共的赢,还是姓国的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