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仁贵赔着笑,心里却在骂娘。
扭转局势?
这姓赵的,可能是趁着最后的机会,能捞多少捞多少,准备随时跑路吧?
“黄老弟,你可是我们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善人,是富户啊!”赵县长话锋一转,那双小眼睛里,闪着贪婪的光,“除了柳树湾,附近的几个村子,可都租着你家的地。县城里,你那几间商铺,生意也红火得很嘛!”
黄仁贵后背的冷汗,瞬间就冒了出来。
这姓赵的,对他的家底,竟然一清二楚!
“怎么?有难处?”赵县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。
“没……没有!能为党国分忧,是我黄某人的荣幸!”黄仁贵连忙把酒杯举得更高。
赵县长满意地点点头,慢悠悠地喝下杯中酒,像是宣布恩赐一般说道:“你这次来得正好。明天,我让保安团的张团练,带着几个人,陪你一起回村。”
黄仁贵心里一喜。
有保安团的人跟着,那可是天大的面子!看村里那些泥腿子,以后谁还敢不长眼!
然而,赵县长接下来的话,却让他脸上的笑容,瞬间僵住。
“顺便,在你村里面,把今年的保甲税和壮丁税,都给征上来!”
保甲税!
壮丁税!
黄仁贵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。
秋收过后,各种苛捐杂税,已经把村民们刮得连裤兜都干净了。现在,又冒出来两个闻所未闻的税种!
这哪里是征税?
这分明是抢劫!
虽然这些钱,最终都会分摊到那些泥腿子身上,可他黄仁贵作为柳树湾最大的地主,这头羊,是肯定要挨最狠一刀的!
他端着酒杯的手,停在半空中,脸上的笑容,凝固成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。
这哪里是请来了护身符?
这分明是引狼入室,请回来了一群催命的阎王!
……
第二天。
一辆破旧的军用卡车,卷着漫天黄土,轰隆隆地开进了柳树湾村。
黄仁贵坐在副驾驶上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车斗里,坐着五个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士兵。为首的,正是那个黑得像块焦炭的张团练。
村口的大槐树下,聚满了看热闹的村民。当他们看到黄仁贵从车上下来,身后还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兵痞时,脸上的好奇,瞬间变成了惊恐和不安。
村长李老四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,还没开口,就被张团练一把推了个趔趄。
“滚一边去!让黄老爷说话!”
黄仁贵清了清嗓子,那张阴沉的脸,瞬间又换上了那副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模样。他将保甲税和壮丁税的事情一说,人群当场就炸了锅。
“什么?还要交税?”
“这还让不让人活了!地里的粮食,一半都交了租子,剩下的那点,还不够喂饱这帮天杀的!”
“黄老爷,您行行好,跟官爷们说说,我们真的拿不出来了!”
哭喊声,哀求声,咒骂声,混成一团。
一个叫二牛的老人,直接冲了出来,指着张团练的鼻子骂道:“你们这群土匪!强盗!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张团练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,脸上的横肉跳了跳。
“王法?”
他猛地抬起手。
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。
只听见“砰”的一声闷响!
二牛的身体,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,直挺挺地飞了出去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他怀里抱着肚子,整个人蜷缩成一团,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是枪托!
张团练用手里的步枪枪托,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下。那力道,怕是能把人的腰给打断。
“啊——!”
人群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,潮水般向后退去。
几个年纪稍微年轻点的老人想冲上去扶人,却被那几个保安团士兵黑洞洞的枪口给逼了回去。
“谁他娘的再敢多说一句废话,老子今天就让他脑袋开花!”张团念把步枪往地上一顿,恶狠狠地吼道。
场面,瞬间失控。
女人的哭声,孩子的尖叫声,男人的怒吼声,交织在一起。
几个士兵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,见东西就抢,见鸡鸭就抓。稍有反抗,就是一顿拳打脚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