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车像一头钢铁巨兽,轰鸣着驶回柳树湾。
车斗里,是十支崭新的美式卡宾枪和五十箱沉甸甸的子弹。
这辆车,其实已经没了油,开到黄家大院门口,就是一堆动不了的废铁。
可是在村民们眼中,这辆冒着热气的军用卡车,连同车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,代表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,绝对的力量。
黄仁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副驾驶上下来,一路小跑着迎向从驾驶室跳下的孙大成。
他那张老脸,笑成了一朵菊花。
“大成!你慢着点!”
他指着车斗里的军火,声音激动得发颤,哈着腰,一副十足的狗腿子模样。
“枪!子弹!都拉回来了!咱们黄家,以后再也不怕那些王八蛋了!”
他搓着手,迫不及待地说道:“大成,组建护院队的事,咱们得抓紧!我这就去把村里那些身强力壮的后生都给你叫来,你来挑!你看上谁就要谁!”
村里哪里还有什么青壮劳力?
不是被抓了壮丁,就是逃难去了外地。剩下的,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。
否则,他黄仁贵又何必费尽心机,把孙大成这尊杀神留在家里。
孙大成没说话,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。
他的目光,越过黄仁贵那张谄媚的脸,望向了西院的方向。
那里,一片死寂。
他的脑海里,是王玉霞那张梨花带雨的脸,还有她仓皇逃跑的背影。
兜里那个装着珠花的小盒子,硌得他有些心慌。
他没再理会黄仁贵的喋喋不休,径直迈开步子,朝着西院走去。
黄仁贵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他看着孙大成那挺拔决绝的背影,一股寒意,从脚底板,猛地窜上了天灵盖。
刚才还满脸的谄媚和讨好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算计。
他把黄家的身家性命,全都交到了这个人的手上。
他怎么能放心?
这个男人,是一头猛虎!
他今天能为了黄家杀人,明天,会不会为了黄家的家产,杀了自己?
不行!
绝对不行!
这支护院队,这些枪,名义上可以是孙大成的,但骨子里,必须姓黄!
一个阴险的念头,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,他指挥着几个家丁将枪和子弹,全部搬进院子。
这才猛地转身,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狠厉,大步流星地冲向了后院,柳姨娘的住处。
他要去找他的儿子,黄四郎。
……
屋子里,年仅十岁的黄四郎,正抱着膝盖缩在床角,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那晚的枪声,鲜血,还有吴氏倒在他面前时,脑袋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,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柳姨娘在一旁,红着眼圈,心疼地哄着。
门,“砰”的一声被撞开。
黄仁贵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冲了进来,一把就将黄四郎从床上拽了下来。
“爹……?”黄四郎吓得声音都变了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