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仁贵书房里的灯火,直到深夜才熄灭。
孙大成从主院走出来,夜风一吹,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。与黄仁贵那只老狐狸的一番博弈,看似是他占了上风,实则不过是各取所需。
他忽然明白了,对付黄仁贵这种人,一味的强硬和打压,只会激起对方更深的反抗和算计。反倒是自己今晚这番近乎“坦白”的姿态,透露出自己的“软肋”,再许以“护黄家周全”的重利,反而让这桩交易变得坚不可摧。
偶尔给一点笑脸,露出几分真诚,比任何刀枪都管用。
孙大成在黑暗中,无声地笑了笑。这世道,人心比战场更复杂,他觉得自己,又学到了一些东西,正在一点点地,变得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冲锋陷阵的兵。
夜色已深,瓦房那边的认字课,也该结束了。
孙大成脚步一转,没有回自己的房间,而是朝着瓦房的方向走去。他没有带衣服,也没有想过要重演昨夜的戏码。他只是想去看看。
他像一只融入夜色的猎豹,悄无声息地潜行,最后隐没在通往瓦房小路旁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。这里是必经之路,他只需要静静地等着。
没过多久,瓦房的门开了,几点昏黄的灯光摇曳而出,伴随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。
王玉霞走在最前面,桃花和翠花、杏桃三人,像众星捧月一般,簇拥在她身旁,护送着她往回走。
孙大成在暗处看着,目光始终落在王玉霞的身上。她似乎很安全,也很……热闹。他那颗刚刚因为算计而变得冰冷的心,莫名地松了一下。
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,身形再次融入更深的黑暗。这里,已经不需要他了。
……
“王老师,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!”桃花的声音里,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,像一只刚学会唱歌的百灵鸟,清脆得有些刺耳,“就您一句话,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!那个木头……不,大成哥他,当时就答应了!”
她挽着王玉霞的胳膊,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摇晃着,一张小脸在月光下,泛着幸福的光晕。
“我回去就跟我爹说!让他赶紧找人看日子!王老师,到时候,您可得来当我的证婚人!”
王玉霞的身体微微一僵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有些发飘:“好……老师……老师为你高兴。”
“高兴什么呀?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,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是翠花。
她走在另一侧,双手抱在胸前,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。“男人在那种时候说的话,你也信?说不定就是被你哭烦了,随口敷衍你一句,你还当真了!”
“你胡说!”桃花一听,立刻炸了毛,猛地转过头,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翠花,你什么意思?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?”
“我见不得你好?”翠花冷笑一声,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桃花的脸。
“我是怕你被人骗了,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!你也不想想,教官是什么人?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王!他要是真想娶你,用得着等到今天?用得着王老师逼他一句,他才点头?”
翠花的话,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桃花的兴奋劲儿上。
“我……”桃花被问得一噎,随即又梗着脖子反驳,“那……那是因为他脸皮薄!他不好意思说!再说了,王老师是他的长辈,是他的丈母娘,长辈发话了,他当然要听!”
“丈母娘?”
翠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嗤笑出声?
“桃花,你醒醒吧!你真当王老师是他的丈母娘啊?那冥婚就是个幌子!他看王老师的眼神,你看不出来吗?那是一个女婿看丈母娘的眼神?”
这话一出,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一直沉默着跟在后面的杏桃,脚步也顿了一下,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翠花,又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王玉霞。
“翠花!你给我闭嘴!”
王玉霞终于忍不住了,厉声喝道。她的声音,因为愤怒和慌乱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