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星期天。
孙大成天不亮就起了床,早早的就赶到了杨柳镇。
“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他咧开嘴,笑得像个孩子。
“嗯。”
王玉霞也笑了,任由他宽厚粗糙的大手包裹着自己。
两个人手牵着手,走在回村的土路上。初秋的阳光暖洋洋的,路边的野草已经泛黄。王玉霞的心情很好,像一只刚出笼的百灵鸟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“你是不知道,我们班那个叫狗剩的娃,多调皮!上课拿虫子吓唬女同学,下课了就爬树掏鸟窝。可他聪明啊,我教的字,他看一遍就记住了。”
孙大成听着,脸上带着笑,心里却在盘算着地里的红薯。今年的雨水少,红薯藤长得不旺,不知道能收多少。
“……他都三天没来上学了,我急得不行,昨天放了学就去了他家。他家是真穷啊,屋里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。他爹说,孩子大了,该下地挣工分了,读那书有啥用……”
王玉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慨和心疼。
“今年的山芋怕是收成不好了!”
孙大成下意识地接了一句。
“旱得厉害。再不下雨,冬小麦都种不下去。”
王玉霞的脚步猛地停住了。她抽回自己的手,转过身,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大成。
“你怎么回事?”
她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。
“我跟你说孩子们的事,你却老说你的庄稼!难道你不觉得那些孩子们很可爱吗?你不关心他们的将来吗?”
孙大成一愣。他说庄稼有错吗?他是个农民,不关心庄稼关心什么?地里不出粮食,吃什么?穿什么?拿什么给她去镇上花?
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打转,可他嘴笨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嘴巴动了动,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。
他心里那团刚刚燃起的火,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,瞬间就灭了。他闷着头,不再说话,只顾往前走。
孙大成不搭理她,王玉霞更不高兴了。她快走几步追上去,拦在他面前。
“你怎么了?说你两句你就不高兴了,就给我甩脸子?
这才刚开始,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?”
她越说越委屈,眼圈都有些红了。
看见自己老婆快要哭了,孙大成心里顿时慌了。他再大的气,再多的道理,在她的眼泪面前,都变得不堪一击。
他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,赶紧放软了姿态,脸上重新挤出笑容。
“没,我没甩脸子。”
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,声音也放得又低又柔。
“我这不是在听你说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