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双,死寂的,空洞的眼睛。
这样的场景,在幻境里不断地重复。
今天见李总,明天见赵董。
学不完的礼仪,见不完的“贵客”。
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包装好的礼物,被黄家拿出来,一遍又一遍地,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财富和地位。
礼铁祝看着这一幕,心里那点“有钱人能有啥烦恼”的操蛋想法,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小主,
他突然觉得,这小姑娘,好可怜。
这哪是家啊?
这他妈就是个金碧辉煌的监狱!
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,她就是这监狱里,唯一的,也是最珍贵的囚犯。
她的童年,没有游乐场,没有动画片,没有跟小伙伴在泥地里打滚的快乐。
她的童年,只有冰冷的规矩,和一张张陌生的、虚伪的脸。
……
终于,幻境的画面一转。
那些“贵客”都走了。
空旷的大宅子里,又只剩下小黄北北一个人。
她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,那间比礼铁祝家整个客厅还大的卧室。
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,然后,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。
打开箱子,里面全是画笔和画纸。
在那一刻,她那双一直死寂的眼睛里,终于,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。
她趴在地毯上,拿起画笔,开始画画。
礼铁祝好奇地凑近“屏幕”看。
他以为,一个从小生活在金笼子里的金丝雀,画的肯定是些金碧辉煌的宫殿,或者是些奇珍异兽。
可他看到的,却是一只在电线杆上唱歌的麻雀。
是一只在墙角下打盹的流浪猫。
是一群放学后,背着书包,在路边摊买烤肠的小学生。
是夕阳下,一对相互搀扶着散步的老夫妻。
全都是些,最普通,最平凡,最不值一提的,人间烟火。
而这些,都是她从那扇永远只能开一道缝的窗户里,偷偷看到的,外面的世界。
礼铁祝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他懂了。
他彻底懂了。
我们这些穷哈哈,拼了命地往上爬,想挤进那个所谓的“上流社会”,觉得那里有花不完的钱,有至高无上的权力,有我们梦寐以求的一切。
可我们从来没想过。
对于那些一出生就在“上流社会”的人来说,他们梦寐以求的,恰恰是我们这些穷哈哈,早就习以为常,甚至不屑一顾的,“人间”。
就像一个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,他最想念的,可能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,加了俩鸡蛋的方便面。
一个天天住在七星级酒店里的人,他最渴望的,可能就是躺在自己家那张旧得有点塌陷的沙发上,抠着脚,看一晚上无聊的电视剧。
自由这玩意儿,真他妈是个玄学。
你拥有它的时候,你觉得它一文不值,跟空气一样理所当然。
可当你失去它的时候,你才发现,你愿意用你的一切,去换取一次,哪怕只有一分钟的,自由呼吸。
黄北北的悲伤,不是失去。
是“从未拥有”。
她的悲伤,不是方蓝那种被一刀捅穿心脏的剧痛。
她的悲伤,是温水煮青蛙。
是把你关在一个镀了金的笼子里,每天给你吃最好的鸟食,喝最纯净的水,请最好的老师教你唱歌。
所有人都羡慕你。
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鸟。
只有你自己知道,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,就是飞出去,哪怕外面有风,有雨,有老鹰,有猎枪。
哪怕只能自由地飞一天,然后就死掉。
也比在这金笼子里,憋屈地,孤独地,唱一辈子别人教你的歌,要强一万倍。
……
就在礼铁祝感慨万千的时候,幻境里的画面,急转直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