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春接过本子,心中暗道:“这是万岁爷考自己哩。”于是迅速看完后,便道:“主子爷,王官此人有无收受贿贿赂尚且不知,只是其父王文接受的贿赂,按律王官也难逃罪责。”
朱厚照点点头道:“是,你如何计较?”
却说田春见朱厚照问如何计较,心下暗忖:万岁爷素日最厌吏治不清,却又念及王官曾有监察御史的雷霆手段,怕是要在律法与人情间寻个平衡。遂垂眸作沉吟状,手指轻轻摩挲着奏本封皮。
“主子爷容禀,” 田春忽然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王官虽未直接收受贿赂,然其父借他官声招摇,一是仗着他监察御史的余威,二是免不了乡情。如今若骤然发落,难免叫外间说朝廷苛责能吏,寒了臣子的心;可若轻轻放过,又怕律法不严,纵了这等 ‘父借子势’ 和‘乡情’的歪风。”他顿了顿,见朱厚照微微颔首,知这话入了圣心,便接着道,“依奴婢看,不如先着人暗中查访,看那王文收的贿赂究竟用在何处,有无牵扯到其他官员。若只是替乡人疏通些无关紧要的关节,倒可念在王官并无实据的份上,叫他辞官归乡,既全了律法,也显了主子爷的仁厚。”
朱厚照听了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御案,王官说的不错,这件事一旦捅开,少不了弹劾“纵父为恶,有失官体”。想起王官当年在直隶京县弹压豪强时的铁面无私,连一些勋戚都被驳了面子,倒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。可如今这摊子事,偏生应了 “清官难断家务事”的话,父亲贪墨,儿子岂能全然无责?
“你说的有理,”朱厚照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了些疲惫,“只是他有些才干,我还想着让他去干。”他抬眼望着田春,又见他臂膀粗壮,官袍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,倒像是随时能担起重任的模样,心下又多了几分满意。
田春忙跪下叩头:“主子爷,奴婢觉着这事难办就在这里,就是您想回护他,他也不一定留下来!奴婢这次定亲自带人去查,绝不让半点儿风声走漏。” 他心里清楚,这差事既是恩典,也是考验,若办得好,日后在万岁爷跟前更有脸面;若办砸了,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。
正说话间,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,吹得殿角的铜铃叮当乱响。朱厚照皱了皱眉,挥挥手让田春退下,自己却靠在龙椅上,望着案头王官的履历再次发起呆来。
这样的能臣,若真因父亲的过错被罢官,实在可惜。可律法如山,又怎能因人废法?朱厚照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,伸手揉了揉额头,忽听得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
“主子爷,您歇会儿。" 原来是张大顺进了殿来。
朱厚照坐直身子,端起一碗茶,却发觉茶已经凉了,皇帝爱喝凉茶,宫里的奴婢们也就慢慢的不再及时换茶。
“你来的正好,有件事我还要问问你。”朱厚照喝完茶后,勉强又打起了两分精神道,“是关于御史王官的,如今东厂查出来其父纳贿给种勋奔走,你怎么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