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产房里刺眼的灯光和医生干涩的解释,将那个雨夜的诅咒与现实狰狞地缝合在了一起。
她猛地扭过头,死死盯着那个畸形的婴儿和他耳边那个巨大、蠕动的脓包,眼神里没有一丝初为人母的喜悦。
紧接着,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、濒死般的呜咽,随即彻底昏死过去。
产房外,同样浑身酒气的丈夫,透过观察窗看到了那个畸形的婴儿。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惊愕,随即被一种混合着嫌恶、暴怒和宿醉未醒的茫然占据。
他踉跄后退一步,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,骨节破裂的闷响在走廊里回荡。
他们给孩子取名。
那个活着的、完整的婴儿,叫该隐。
而他耳边那个巨大脓包上凝固的、痛苦的面容,他们叫他,亚伯。
…………
……
该隐九岁了。
这个家,永远是阴冷的。
无论外面是盛夏的烈日还是冬天的暖阳,厚重的、洗得发白发硬的旧窗帘永远严严实实地拉着,像一层裹尸布,隔绝了绝大部分光线,只在边缘泄露出几丝惨淡的灰白。
空气里,常年飘荡着一股无法驱散的、令人作呕的淡淡腐臭味,那是亚伯的脓包散发出的独特气息,混杂着廉价消毒水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绝望。
该隐蹲在客厅角落的阴影里,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,像只受惊的幼兽。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干硬的、掉在地上的馒头碎屑。
他不敢发出咀嚼的声音,只能小口小口地用唾液濡湿,再极其缓慢地吞咽下去。他右耳上方那个巨大、暗红的脓包——亚伯,随着他吞咽的动作,表面那层薄膜微微起伏,脓液在底下缓慢涌动,那张模糊的五官似乎也跟着轻轻蠕动了一下。
母亲正坐在那张蒙着油腻塑料布的旧方桌旁,端着一碗飘着零星油花的清汤寡水的面。
她的眼睛没有看碗里,而是越过碗沿,死死地、近乎贪婪地黏在该隐耳边的脓包上——眼神复杂得令人心寒,混杂着一种病态的专注、扭曲的怜爱,以及深不见底的怨恨。那怨恨,并非针对亚伯,而是直直刺向该隐的脊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