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梦中也是这样潮湿的气息,混着檀香味的寿衣料子,还有陈阿姨枕边那盏永远不会熄灭的莲花灯。
父亲端着药罐进来时,紫砂壶嘴还在冒着热气。
二十年前陈阿婆手把手教他煎的安神汤,药材要用纱布包三层,文火炖够两个时辰。
"陈阿姨的子女在灵堂守着了。"他往陶碗里倒药汁的手很稳,褐色的液体在碗底打着旋,"陈姨走前三天,把借的顶针、竹都还回来了。"
瓷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,青青忽然想起那个停摆的怀表。
去年清明陈阿婆展示给她看时,表壳内侧还刻着"戊寅年腊月"的字样。"这是你叔公留下的。"她当时用绢帕仔细擦拭表面,"走时比日头还准。"
姐姐突然抓住青青的手腕:"她有没有在梦里和你说话?上周我去送新腌的萝卜干,她非往我兜里塞了把桃木梳,说是……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她们都听见楼下传来唢呐声。
哀婉的调子穿过雨幕,惊飞了院墙上的白腰文鸟。
母亲回来取孝布时,鬓角的银丝被雨水黏在脸上。
她怀里抱着个蓝印花布包裹,细麻绳捆得方方正正。"陈姨半个月前就备好了这些。"她抖开包袱,露出整整齐齐的寿衣鞋袜,最底下压着那盏铜制莲花灯,"连给吊唁客的回礼都分装好了,每包九块桂花糖。"
青青盯着莲花灯鎏金的瓣尖,昨夜梦里它就在床头幽幽地亮着。
灯油将尽时爆开的灯花,在陈阿婆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。
此刻那灯芯却是崭新的,雪白的棉线笔直地立着,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刻。
"她说'该走的人留不住'。"母亲摩挲着寿衣上繁复的盘扣,"还让我今天记得给佛堂换供果。"
供盘里本该摆三天的苹果还泛着水光,可陈阿婆分明已经躺进了冰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