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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语气低沉下来,带着对往昔岁月艰辛的沉重回忆,那回忆不仅关乎他人的苦难,也深深刺痛着他自己的心。
那个时候,何止是城里的知青在挨饿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,挣扎在温饱线的边缘,苦苦煎熬?
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在县里读初中、高中的那些年。
每天清晨,天还没亮透,他就得揣着冰凉梆硬的干粮,徒步十几里山路赶往学校。
那所谓的“干粮”,永远是掺着麸皮、甚至带着些许霉味的黑窝窝头,粗糙得剌嗓子,咽下去的时候,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顺着食道艰难下滑的轨迹,每一下都带着一种生理性的抗拒。
学校的食堂,对于大多数农村孩子来说,是个奢侈的地方。
午饭时间,条件稍好点的同学,或许还能掏出一分、两分钱,买上一份不见油星的水煮萝卜或者清汤白菜。
而他,
更多的时候,连这一分钱都掏不出来。
他只能默默地坐在角落,啃着自己带来的黑窝窝头,看着别人碗里那一点点寡淡的绿色,闻着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菜香,胃里空得发慌,心里酸涩难言。
最让他记忆深刻,也最不愿提起的,是等到同学们都吃完饭散去,食堂里只剩下收拾碗筷的声响时,他才敢悄悄走过去。
他会走到那个盛放剩菜的大铝盆边,趁着没人注意,快速地将盆底残留的那点浑浊的、已经凉透的菜汤小心翼翼地倒进自己的碗里。
那汤水里,或许漂着几片烂菜叶,或许什么都没有,只是带着咸味和别人碗里刷下来的油花。
然后,
他会把手里干硬的黑窝窝头一点点掰碎,泡进那点可怜的汤水里,等待着窝窝头稍微软化一些,再闭上眼睛,几乎是凭着意志力,硬生生地往下吞咽。
那种混合着贫穷、自尊以及强烈求生欲的复杂滋味,至今回想起来,仍能让他的喉咙感到一阵莫名的梗塞。
刘青山使劲咽了口唾沫,将过往的不堪记忆也咽了下去。
他收敛心神,继续说道:“那个时候,李邦彦主任自身也正处于人生的低谷,被下放到外地劳动改造,自身难保。李长征孤身一人在这穷乡僻壤,自觉前途一片漆黑,活着看不到丝毫希望,也感受不到任何意义,情绪极度抑郁,有一段时间甚至……甚至萌生了轻生的念头,觉得走了反倒是一种解脱。”
“也是命里该着,机缘巧合,有一次让我给撞见了,察觉到他神色不对,死活把他给拦了下来,劝了很长时间。”
“后来……”
刘青山的语气变得舒缓了些,“我看他实在困难,快要撑不下去了,就私下里借给了他一些钱,先把命吊住。同时,那时候我们家正好在偷偷做收知了猴的生意,我就也从他那里收购知了猴,让他能有个相对稳定点的收入来源。”
“就这样,靠着这点帮衬,他的日子才慢慢熬了过来,总算挺过了那段最难熬、几乎要垮掉的时光。”
他继续说道,话语中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远见:“再后来,我看外面的政治风向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,就劝说他,让他不要再在这里苦熬,应该想办法回省城去活动活动,多方奔走,争取让他父亲早日得到平反,恢复工作。”
“李长征还算听得进劝,也觉得这是一线希望,就回去了……”
“他回到省城后,确实也是四处求告,据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。果然,皇天不负有心人,没过太久,李邦彦主任就真的被平反昭雪,重新回到了重要的工作岗位上。李长征自然也结束了在弯河当知青的苦日子,回到了省城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”
刘青山用简洁而清晰的语言,将这段充满艰辛、人性温暖与关键抉择的往事叙述完毕。
他没有刻意夸大自己在其中的作用,但每一个关键节点上的及时援手、理性分析和有效建议,都清晰地呈现出来,勾勒出一条由绝望到希望的转变轨迹,而他自己,正是那个在关键时刻提供了支点的人。
听完刘青山这番平静却蕴含巨大信息量的叙述,
刘树义和刘树茂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奇神色。
他们相互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。
他们万万没有想到,自家这个年纪轻轻的孙子,与这位如今已简在帝心、前途无量的地方大员之间,竟然存在着如此深厚、如此关键、甚至可以称之为“救命之恩”与“指点迷津”的深厚渊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