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建国犹豫了一下,
脸憋得通红,目光在旁边的齐大宝和一脸温和的刘青山之间游移了一下。
最终,
他还是咬了咬牙,像是豁出去了一样,看向刘青山。
“刘老板,还有个事儿……我……我觉得在干活之前,得先跟您说一声。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。”
“嗯?”
刘青山有些意外,放下了手里的茶杯,“李师傅请说,有什么困难吗?是工期问题还是人手问题?”
齐大宝在旁边也愣了一下,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。
他这个大舅哥,平时就是个一根筋的倔驴,认死理儿,这会儿……该不会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吧?
齐大宝连忙在一旁拼命给李建国使眼色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示意他闭嘴,别乱说话。
可李建国就像没看见一样,或者说,他看见了,但他选择忽视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鼓起全部的勇气,看着刘青山的眼睛,声音洪亮地说道:“刘老板!其实……其实大宝,他没跟您说实话!”
轰——
齐大宝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,眼前一黑,脸瞬间就绿了!
完了!
这头倔驴!这是要害死我啊!
刘青山眉毛一挑,不动声色,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:“哦?什么实话?”
一直瘫在椅子上看戏、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刘伟民,这会儿也来了兴趣。
他“噌”地一下坐直了身子,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目光在神色各异的三人身上打转。
李建国没有理会齐大宝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,他挺直了腰杆,像是在向组织交代错误一样,一字一句、坦坦荡荡地说道:“其实……大宝他不是我的什么朋友。他……他是我妹夫!”
“亲妹夫!我媳妇是他亲姐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包间里,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只有银炭火炉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噼啪”声,显得格外清晰。
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刘青山和刘伟民都愣住了,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大实话。
而齐大宝,
此刻已经面如死灰,双腿发软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他在来之前,可是千叮咛万嘱咐,让这头倔驴千万别提这层关系!
就说是老朋友!
为什么?
因为他怕啊!
他怕刘青山这种文人,最讨厌最忌讳中饱私囊、任人唯亲这一套,他好不容易在刘青山面前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,要是被扣上顶欺瞒雇主、往里塞自己人吃回扣的帽子,那可就全完了!
这不仅仅是丢了这个装修活儿的问题,更可能会影响他在刘青山心目中的形象,甚至连带着刘伟民都会对他有看法!
以后还怎么抱这条金大腿?
他齐大宝苦心经营了这么久,好不容易攀上刘家这棵大树,难道就要毁在这头倔驴的一句大实话上?
齐大宝急得汗如雨下,他慌乱地看向刘青山,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,声音都带着哭腔了:“刘……刘老师,您……您听我解释!我……我真不是故意要瞒您的!我就是怕……怕您多想,怕您觉得我是在……在以权谋私……”
然而,
还没等他说完,李建国就打断了他。
这个憨厚的中年汉子,此刻展现出了一种令人动容的固执和坦荡。
“刘老板!”
李建国看着刘青山,眼神清澈而坚定,没有一丝杂质,“大宝他不让我说,是怕您觉得我们是串通好了来骗您的钱,来吃您的回扣。他是好心,想帮我揽个活儿,让我挣点钱养家。这事儿不怪他,怪我没本事。”
“但我李建国干了一辈子活儿,靠的就是手艺和良心!”
“从来没干过弄虚作假、坑蒙拐骗的事儿!我这双手是黑的,但心是红的!”
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声音洪亮,“我觉得,既然要给您干活,咱们就得坦坦荡荡的!”
“一是一,二是二!”
“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,没必要藏着掖着!”
“要是连这点实话都不敢说,那我这活儿干着心里也不踏实,晚上睡觉都不安稳!”
“您要是觉得我们这关系不合适,怕我们合伙坑您,那这活儿我不接了!我李建国绝无二话,扭头就走,绝不让您为难!但让我撒谎骗人,我做不到!”
一番话,
掷地有声,正气凛然。
在这个充满算计、人人都戴着面具的社会里,这份近乎愚蠢的坦诚,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。
屋子里,依然很安静。
齐大宝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着刘青山的怒火或者冷淡的送客。
他甚至已经在想,回去该怎么跟媳妇交代这件被搞砸了的差事。
刘伟民则是摸着下巴,目光闪烁,他见过太多精明人,却很少见到这么傻的人。
他对这个李建国,倒是高看了几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