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刚才帮厨的小学徒,被吼得一激灵,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:“哎!师傅!在呢在呢!您吩咐!”
“去!把我那个从家里带来的,煮面条用的小铝锅,给我刷干净了拿过来!”
“啊?师傅,您那锅……”小学徒一愣,那可是师娘刚给师傅买的新锅啊,宝贝着呢。
“啊什么啊!让你去就去!废什么话!”何师傅把眼一瞪。
“哎哎哎!马上去!”小学徒不敢再多言,一溜烟儿跑了。
刘青山一听,有点不好意思,“哎,何师傅!那怎么行!我怎么能用您私人的锅呢!这……这太给您添麻烦了!”
“麻烦?什么麻烦!”
何师傅不乐意了,他转过身来,故作严肃地看着刘青山,“青山同志,你这是瞧不起我老何是不是?”
“呃,我不是。只是……”
“没事儿!就一个锅,有什么大不了的?不瞒您说啊青山同志,我们全家……我媳妇,我闺女,还有我儿子,他们全都看过你的诗!哦对了,还有你的小说!就你那篇《伤痕》,我闺女看的那是眼泪哗哗啊……”
“……”刘青山一时间有些词穷。
何师傅又继续道:“您要是再跟我客气,您就是打我老何的脸,我今儿非得让您喝上这口热乎粥不可!”
这话说得……
刘青山是彻底没辙了。
他算是看出来了,这位何师傅,就是个性情中人。
他要是再推辞,那就是矫情了,反而伤了人家的面子。
“那……那……那就太谢谢您了,何师傅。”
刘青山只能苦笑着,拱手作揖,“这……这真是……”
“这就对了嘛!”何师傅见他答应,立刻又眉开眼笑了。
不一会儿,
那个叫小王的小学徒,捧着一个崭新瓦亮的小铝锅跑了过来,锅上还滴着水,显然是刚用开水烫过,刷得干干净净。
“师傅,锅来了!”
“嗯!”
何师傅点了点头,然后说:“八宝粥,盛满!”
“好嘞!”
小王走到那口“咕嘟咕嘟”翻滚的八宝粥大锅前,他拿起一把巨大的铁勺,先是在锅里搅了三圈,把最上面那层最稠的米油给搅匀了,然后,一勺一勺,稳稳当当往小铝锅里盛。
他盛得极满,几乎都要溢出来了,八宝粥在锅里荡漾,香气扑鼻。
何师傅又说:“去,三十个肉包子,三十个茶叶蛋,都给青山同志装好了!”
小王又赶紧去拿了一个大网兜,把包子和鸡蛋一股脑儿装了进去,沉甸甸的一大包。
何师傅则亲自把那锅粥的盖子盖好,用一块干净的抹布垫着,递给了刘青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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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山同志,拿好了!这一锅,应该够你们宿舍人喝了。”
刘青山一手拎着那重得吓人的网兜,一手接过了这锅同样分量不轻、还滚烫滚烫的八宝粥。
一股暖流,顺着锅底的抹布,传到了他的掌心,也传到了他的心里。
他感觉自己拎着的哪里是早饭啊,这分明是这个年代最淳朴、最炽热的一份情义。
“何师傅,这锅……您放心,我吃完了,马上就让同学给您送回来!绝不耽误您中午用!”
“哎!送什么送!急什么!”
何师傅又把手一摆,那豪爽劲儿又上来了,“我刚才都说了,您什么时候用完了,就放宿舍楼下传达室那儿,我回头自己去取就成!”
刘青山不再多说,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饭票和钱,递了过去,“何师傅,钱和饭票。”
“哎哟,您看您……”
“不行!”
刘青山这次的态度却异常坚定,他直接把钱和票塞进了何师傅那沾着面粉的围裙口袋里,“何师傅,锅,我借您的,这是您的人情。但饭,我必须给钱!这是纪律,也是我做人的原则!您要是不收,我这早饭,今天可就不敢吃了啊……”
何师傅笑了起来,连连点头,“对对对!看我这脑子!高风亮节!不拿群众一针一线!好!不愧是状元郎,大作家!这觉悟就是高!行!我老何今儿就服您这个!”
他也不再坚持,象征性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饭票和钱,往后厨的票筐里一扔。
“行了!钱货两清!青山同志,您赶紧趁热回去吃吧!凉了就不好喝了!”
“哎!那真是太谢谢您了,何师傅!”
……